白苏连忙上前,挡在宋子固的面前,看着司祧说道:“你不能再碰他。”
猜不透白苏的心事,司祧不由微微的蹙眉。“苏儿,你让开。”
听到响动的狱卒,持着戈矛齐齐的冲了进来。白苏看着那明亮的火光,抿唇笑道:“皇叔,你当我来杀宋子固,就只是为了给他留具全尸那么简单吗?”
司祧一怔,随后冷声说道:“不管因为什么,你现在给让开。”
白苏固执的摇头。
一个管事模样的狱卒,提着灯笼上前问道:“摄政王,二皇子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白苏敛眉看那狱卒手中的灯笼,那灯笼的样式极其简单,雪白色细棉纸上没有书画丹青,残灯如豆,映照在宣纸上有些昏黄的光晕。司祧看了白苏半晌,见他一直低头看着灯笼,心下已经明白了一二道:“宋子固行刺本王,已被本王就地解决。”
白苏眼皮微动,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司祧又道:“宣仵作验明宋子固正身,明日午时三刻,将他的尸首挂于城门。”
那狱卒虽然心中疑惑,可是,面对着两个同样高高在上的人,却又实在是不敢多问。只好点头说道:“小的遵旨。”
司祧点头。转身,扯着白苏的手臂,勉强的扯了抹笑,道:“苏儿,我们走吧。”
监狱的甬道十分的漫长,稻草的霉味扑鼻而来。两人却仿似什么都没闻到一般,直直的朝门外走去。
细草愁烟,幽花怯露。
太仓并不像京畿繁华。此时除了花街以外,大街上看不到一丝的亮光,没有月光,天上的星子倒是十分的明亮。司祧转身拿了送行狱卒手中的灯笼,道:“你们退下吧,我跟二皇子殿下有话要说。”
那几个狱卒忙不择跌的点头,转身,就吆喝着另外几人离开。
司祧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白苏紧跟在他的身后。
即便是受灾的太仓,在夏日的夜晚也格外的热闹。叫不出名字的虫儿、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漆黑却又悠长的道路连绵延伸,黑黑白白的剪影之间,偶尔透出一个狰狞的房顶,或是栖于矮檐下的蛇目菊。苍穹之中,仿佛有无数的活物争相涌动,暗中较劲。于是,屏息聆听,在青砖红瓦下,那些熏醉的气息翻扰起来了,血红的灯,碧绿的酒,钗头的玉凤,足下的金莲,云篦击节碎,舞罢彩云归。说不尽的繁华温柔,原来都藏在这暧昧不明的夜色之中。
渐渐的,色彩化了,声音淡了,长街的尽头,又是一片凄怆又浓郁的墨黑。一盏小小的灯笼,划破了那片层层叠叠的黑暗,孤独却又固执的踟蹰而来。
谁都没有打破沉默的迹象,两人就那样慢吞吞的走着,仿似,一直走到天边也誓不罢休。城门即在眼前,司祧挑高灯笼,转身去看跟在身后的白苏。
白苏默契十足的停下,他甚至没有抬头,低头,慢条斯理的拢着雪白色的衣襟。脸颊上的一朵梅花胎记,在清冷的夜色之中,散发着月光一般凄清而圣洁的光晕。司祧微微的眯眼,而后上前一步,捉住他的双手。
白苏拢着衣襟的手放下,抬头,定定的看着他。眼神之中,没有慌乱,没有诧异,冷静而孤傲的与他对视。
“你……。”司祧一时顿住了,他有很多的话想要问他,可是这会儿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深深的吸了口气,他道:“你,刚刚是要给我说什么?”
白苏低声一笑,轻轻的挣开司祧的五指,退后一步,那原本格外的突出的五官,被夜色晕开,缥缈得仿若一闪即逝的幽魂。“皇叔,你猜得到的。”
司祧呆了呆,秉着灯笼的五指青筋暴起,看着与夜色笼罩在一起的白苏,水蜜色的眸子狠狠的眯成了一条直线。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白苏的声音又冷又淡,被那柔和的风,轻轻的一吹,就化作了微小的尘埃。即便是那样微笑的存在,司祧也听得清楚,他微微的勾唇,笑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帮你。”
“那就最好不过。”白苏也笑:“就算我想要这天下,我也希望是依靠我自己的能力得到。”
司祧一愣,随后了然的点头:“你并不是不知道杀害宋子固你也会犯罪,而是,你想借着杀害宋子固的罪名,让陛下召回你吧!”
白苏坦然的承认道:“皇叔果然聪明。”
司祧低叹了一口气,紧握着灯笼的手总算松开了些许,他轻声说道:“这样的做法,不会太冒险了一些么?”
“皇叔应该明白,父皇虽然宠我,但是,他却并不信我。他将我调来太仓,开始的时候,我也认为他是想要磨炼我,可是我后来才明白,且不说太仓县令仍在,照目前的处境,没个三两年我是绝对走不开的。更何况,现在太仓县令和师爷,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你觉得,我还有回去的机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