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彼岸（24）

长长的寂静的小巷，四五人并排宽的青石板路，两边都是城市规划中遗漏下来的古老的房屋，写着大大的“拆”字，除了巷子头和巷子尾，中间的地方已经没有多少人住在这里了。

寂静无声的小巷，一身黑色针织衬衫、同色七分裤的男人悠然自得地慢慢走着，手提几个不小的袋子，金黄色的夕阳投射到他的身上，灵静的脸庞上泛起了淡淡的光晕，衬出一份难以形容的宁静的温和，浅褐色的短发被染成柔和橘黄色，偶尔风过，撩起他的衣发，显得他的身子格外单薄纤瘦。

黑色的瞳仁总在不经意之间折射出了璀璨的光芒，司浅旭将袋子换了个手，开始扫视四周的环境。

路边，斑斑点点蔓延而开的妖异的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株株艳红如火、嫣红如血的花，没有叶子，花瓣朝上伸展，状似一只朝天空伸出的手。

它有着令人惊心的妖异的颜色，以极尽放肆张扬的姿态盛开在夏日的骄阳之下，成就一道绝美的繁华盛景。

红花如指引，一路延伸到巷子深处的一座古老的庭院前。

远远地望着花的尽头，那庭院打开的门扉里面，是成片成片的耀眼的红，司浅旭的目光霎时间被吸引了过去。

他想，他认得这种花。

彼岸花，曼珠沙华。

春秋分时节交替时名为“彼岸”，开在阴历七月的曼珠沙华长于夏日，结花于秋日，被誉为开在天界之花。花开千年，叶落千年，花叶从不一起生长。

彼岸花，传说中是开在黄泉之路上的引魂花，指引灵魂往生，它的香味可以让死去的人想起前生的记忆。而且远远看去如同一片血铺的地毯，又艳红似火，所以黄泉路也被称为“火照之路”。

曼珠沙华的美，是妖异、灾难、死亡和分离的不祥之美。

它在七月的夏日烈阳下绽放，带着火焰的色泽，却注定是属于最冰冷的阴间的彼岸之花。

正想着这些出神时，一个不知从何时出现的脚步声猛然拉回了他的神智。

司浅旭抬起头来，朝前方看去，正好见到一个青年男人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不远处，很普通的穿着，平凡的面孔，手握着一张明显有手抄字的纸片，似乎在找着什么地址，左顾右盼着。

他微微疑惑，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怎么没有注意到？

就当两个陌生的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大哥卫君池提醒了的关系，司浅旭敏感地神经一绷，竖起了危险的信号，转身面对那人的动作却没有表现出来一丝情绪。

青年男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大大咧咧地开口问道：“哥们，晓得佳嘉百货商店在哪里吗？”语调是本地风格，并不标准的国语。

海龟牌历史研究者先生愣了一会儿才消化完全，指着来时的巷子口回答道：“从那里出去，往左拐就看得到了。”

青年男人道了一声“谢了”，人就已经径直朝前走了。

司浅旭没接什么话，只是转身之后才发现自己刚才经过的地方有一个半人高的盆栽摔碎在了那里，看碎裂的程度应该是从旁边那栋三层小楼的阳台掉下来的，也没有人清理。

呼……他庆幸了一下，自己刚才一直盯着那些彼岸花，要是一个被注意被绊倒了就惨了！

再抬起头来，发现那个青年男人已经不见了。

走得真快啊！

司浅旭感慨了一句，打算继续回家时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已经到了彼岸花延伸的尽头，那个古老的庭院旁边。

门扉其实是半掩着的，里面似乎有人在住着，或者是偶尔在收拾着，显得很干净，没有多少杂草，只有遍地艳红如火的彼岸花，放肆地占据了泥土松软的地面，花开得张扬极致，点缀成一片小小的花海。

如此繁荣的花开景象，司浅旭却感觉不到一点生机勃勃的气势，但也可能是因为一般人提到曼珠沙华就把它和阴间黄泉路扯在一起的关系而留下的心理因素。

匆匆一眼，他看到了庭院的中央，那里有一棵一人可以环抱的槐树，树下一张长石凳，石凳上有一个绿纹白衫的少年，低着头，长长的额发盖过了他的眼睛，黄昏的夕阳打在了槐树上，将少年整个笼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他握着一株曼珠沙华，双手在花色的映衬下更加苍白，却不会有无力的感觉。

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还有人啊！

司浅旭有些奇怪，而且那个少年坐着的模样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这个好奇的探究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不习惯打听别人隐私的他抛到了脑后。

“彼岸花，彼岸处，映万重，幽冥路，花开叶落无双生，相思相念永不负……”

在远离那个庭院之前，司浅旭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轻声地念词，清越的嗓音，带着莫名的伤感。

应该是刚才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