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彼岸（20）

他正想说些什么，视线不经意之间扫视过某一个地方，猛然一顿，瞳孔收缩了一下，竟然径直伸手抓向司浅旭的脖子。

后者一讶，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小鬼别动！”亡羁一改往日的慵懒模样，凛冽的眼神可怕得吓人。

司浅旭立刻停住。

亡羁的手似乎有些轻微的颤抖，撩开他的衣领，眸中映入一个似石非玉的六芒星状的吊坠。

霎时间，他如遭雷击，一脸恐惧的震惊，后退一步几乎被自己绊倒。

那是星六坠，司浅旭的母亲留下给他的遗物，同时也是多格尔城堡里吸血鬼冥连所说的压制他的诅咒的血族的东西，在生命的最后还是把它给了司浅旭。

面容灵静的男人被对方的反常吓到了，也顾不上吊坠的问题，急忙去扶住他，“亡羁？”

男子的脸色煞白无比，伸手握了握星六坠，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后烫手一般地猛然松开，语气显得格外虚弱：“……浅旭，星六坠、星六坠怎么会在你身上？”

司浅旭一听，愣了，“你认得这个是星六坠？”

亡羁没有等到他回答，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抓住他的手忙不迭问，口气不抱任何希望，却依旧咄咄逼人：“阿鄢有没有在你面前用过炽魂鞭？有没有？！”

“……有。”彻底被吓住了，司浅旭呆呆地回答。

那一瞬间，那双七彩琉璃双眸中有什么光芒熄灭了，布满了重重的阴霾，骇人惊心。

从未见过这个优雅而雍容华贵的男子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年轻的历史研究者顿时一皱眉，连忙朝隔壁的房间喊道：“百里！百里，你快出来……”

听到这个名字，亡羁才缓过一些许的神来，深呼吸了几下，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还是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脑袋，“小鬼，别担心，我没事儿了。”

司浅旭仍然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不要担心了。”

说完，他就推开了对方的手，一个旋身消失了。

“亡羁！”司浅旭下意识地踏前一步，却只来得及抓住了一把空气。

隔壁的门打开，百里梦鄢穿着浴衣走了出来，不解地问道：“浅旭，发生什么事儿了？”

司浅旭蹙眉，“亡羁他……”

百里梦鄢立刻，环视四周，没有发现被提名者的身影，“老妖怪怎么了？”

整理了一下被亡羁弄得乱七八糟的思绪，司浅旭恢复了一贯的利落干练，将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陈述了一遍。

说到最后，百里梦鄢霎时间沉默了，凤眼中沉了一沉，里面各种混乱的情绪复杂得难以分辨是忧虑还是其他的什么。

“百里，亡羁他……到底怎么啦？”司浅旭不安地问道。

百里梦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他可能是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了，你不用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相处十几年来，亡羁其实很少提到他自己的过往，灵异学界里也没有关于他的传说，百里梦鄢只知道这个雍容华贵得不似妖怪的男子有着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足以让他此生此世不停地回避、逃离，足以成为纠缠一生一世都无法忘却和醒转的梦魇。

永恒不灭的噩梦。

相处的无数个日夜里，无数次夜半惊醒的亡羁的噩梦，那是百里梦鄢与他最深的一层隔膜，没有人能打破的隔膜。

亡羁。

当年那个一身华衣的男子对幼年的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那种深入骨髓的悲凉让淡漠的他也忍不住感伤。

如风一般的男子。

和司浅旭一样，这也是百里梦鄢对花妖亡羁的第一直觉。

当这个仿佛永远会挂着漫不经心的浅笑的男子出现在他的视线时，他曾以为，这样的他生生世世都会如风一般游荡在这尘世之间，不会为谁停驻。

但是，没有人会想到，他却为了百里梦鄢而停下了。

年华已经久远，百里梦鄢依然能够清晰地描绘出那时的情景，丝毫不差。

那个拥有着绝代风华的男子站在了他面前，一身水红色的古式云纹锦绣薄纱衣在狂乱的暴风中飞扬，飘飘摇摇如同折翅的鸿雁，带起一片水光潋滟，他墨色的长发打着旋儿，一丝一缕都勾勒着饱满的弧线，七彩琉璃般的眸子中深沉得几乎可以将人溺毙进去。

他卸下了那慵懒而漫不经心的浅笑，仿佛无穷无尽的悲伤涌上了那张英气勃勃的脸庞上，沾染着如同游尽整个世界后却发现天地之大却再无容身之所的疲惫。

“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归宿？”淡色的唇瓣轻轻开合，男子这般问那时尚是幼年的他。

给我一个归宿。

成为我的羁绊。

不要让我继续，了无牵挂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如此冒昧的对一个陌生的孩子如是开口，他不是鲁莽，只是无所谓，也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