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腐年(48)

公爵大人背弃了神灵，而我，毁灭了他的信仰……

一千四百年，是什么样的概念？

是十四个世纪，五千六百个春秋，五十一万一千个昼夜，一千二百二十六万四千个小时。

太漫长了……

漫长到连他在沉睡中都能感到那无穷无尽的绝望。

支持他活下去的，只剩下那刻骨铭心的仇恨了。

现在，连这个都要被剥夺去了吗？

也许，他已经不算是活着了，一千四百年前那场大火，将许多东西都烧成灰烬了……

希望。

爱情。

阳光。

自由。

还有，心。

可是，看到羊皮纸上文字后，居然还是会有撕心裂肺的感觉，揪得整个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生不如死。

“我是这个领地的领主拉莫修俟＆法克特。”

“这首曲子，很悲伤。”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会害我。”

“冥连，你知不知道，你很善于用笑来掩饰你的难过？”

“可是，一直不出门的话对你的身体不好，你的脸色太差了，吃的也不多，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教堂的迷迭香开了明天的祷告你去吗？我们可以顺便去赏花。”

“冥连，你以后就待在多格尔城堡，好不好？”

“我拉莫修俟＆法克特难道还招待不起一个朋友吗？”

“我回来了，冥连。”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人！”

“冥连，不要离开，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永生，不寂寞吗？”

“你会总是盯着烛火，你挑选择的房间面朝东方，你会彻夜不眠地站在窗口，你会等待着日出，你只会在第一缕阳光到达城堡后才拉上窗帘，冥连，你……向往阳光吧！”

“冥连，不要离开我。”

“我愿意成为你的阳光。”

“我可以为你背弃我的信仰。”

“即使我的生命只剩下一刻，我也会陪着你面对永生的寂寞。”

“冥连，我爱你……”

“冥连，我的挚爱，即使你坠落地狱，我也会化作阳光陪伴你，永生，永世。”

……

太过漫长的时光，我以为自己已经连你的模样都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

原来，那些被仇恨和鲜血覆盖的记忆，竟然还如此清晰。

刻骨铭心，融入血髓。

不经意间，天将破晓，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快得让人招架不住。

冥连仰头，望向露出一线曦白的天空，羊皮纸在他手中无声无息地化作灰烬。

这就是真相吗？

还真是……

残酷到令人绝望的真相啊。

我还以为，没有什么可以再让我痛到连不再跳动的心脏都痉挛的歇斯底里了呢……

司浅旭和百里梦鄢注视着良久没有任何表情的血族青年，只是他的身形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多格尔城堡都如此静寂，他们不敢开口打破沉默的气氛。

地平线上，曦白渐渐蔓延至整个天空，然后是点点暖黄渲染而开。

旭日东升，光华万丈。

城堡沐浴在暖暖的晨光下，宏伟而绚丽，像极了一千四百年前的模样。

最后一点烛火灰暗下去，灭了，只余袅袅薄烟。

冥连抬起头，平复了心绪，然后轻笑，那笑容倾尽繁花似锦。

那一刻，司浅旭几乎以为自己再次回到一千四百年前，看到了那个温柔优雅的血族青年和阳光般的公爵比肩而立，是那么地契合唯美的一幕。

他看向两人，问：“很美，对吗？”

百里梦鄢和司浅旭犹豫了一下，点头。

冥连满意地重新望向天空，虽然在笑，眸子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凄绝。

“拉莫修俟说过，在多格尔城堡里看到的日出是帝国中最美的风景……”嗓音虚无缥缈一般，褪去了冰冷和恨意。

阳光灿烂，撒落在后厅前的中庭里。

冥连似乎在怀念什么，沉思了许久。

蓦地，抬脚朝中庭而去。

“冥连阁下！？”司浅旭惊呼。

那里，有阳光！

血族视其如猛毒的阳光！

冥连停在台阶上，差一步，就能触及到暖暖的日光。

他没有回头，声音竟如一千四百年前一般温柔清缓：“我会带着多格尔城堡的诅咒一起离开，还有，谢谢你们了。”

带着多格尔城堡的诅咒一起离开……

谢谢你们让我知道真相。

即使这如此的残酷。

司浅旭微怔，他已经明白了冥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