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腐年(46)

术士先生大概也和司浅旭一样想到这个，眼底几不可见地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司浅旭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旁边的百里梦鄢，最终还是朝冥连躬身行了个礼，走过去。

他随性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身前有张案几。

司浅旭将星六坠放在案几上，退了回去。

从头到尾，冥连都没有说什么。

那个曾经如同蔷薇般美艳而妖冶的血族，似乎已经枯萎在一千四百年前的漫天烈火中。

百里梦鄢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司浅旭退回来之后他就把他拉得靠近一点。

他点头示意百里梦鄢安心，才转过来对冥连道：“我曾听说这是血族的物事，又是……我是说，这个本不属于我，现在就归还给您吧！”惦量着措词，把拉莫修俟隐去，惟恐他突然发疯。

毕竟，冥连那么恨他。

血族青年这才有了些反应，目光扫了扫司浅旭，许久才去拿那个吊坠。

这个吊坠经历了十数个世纪，已经可以在它身上看到那些腐朽的年华的痕迹，那些渐行渐远的岁月的印记，沉淀出一股古朴而沧桑的气息，却不会残破，反而保存得很好。

两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在他眼中满满的恨意里，有一丝……怀念，转瞬即逝。

下一秒，他攥紧了拳头，神色捉摸不定，似乎想要捏碎它，却又松了手，把它抛回给了司浅旭。

“这种东西，我已经不需要了。”冥连平静道。

良久，百里梦鄢朝他行了个古意大利后辈对前辈的礼仪，口气虽然还是淡淡的，却很恭敬：“冥连阁下，那既然如此，不知道您找我们来还有什么事呢？”

血族青年仍然垂眸，似乎在思量什么，最后还是道：“你们知道我身上的诅咒吧！”

百里梦鄢和司浅旭略一迟疑，点头。

“但是那个诅咒消失了。”冥连继续道。

他们两个点头，点到一半僵住，停了。

优雅的血族略抬了抬头，语气冰冷依旧：“我甚至不知道它是怎么样消失的，我一直以为是星六坠压制着它。”

“您的意思是……”司浅旭看着他垂下的银发。

“你们知道，对不对！？”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

司浅旭神色不变，暗中把心提到嗓子眼里。

而百里梦鄢依然是淡漠的，不动声色。

不管怎样，他没办法公布那样的答案……

“抱歉，冥连阁下，我们不知道。”他答，术士先生没有任何意外。

在他的心里，还是更希望对方不要再过问这件事。

他是冷漠，但是并非无情。

冥连终于正眼看过来，那耀眼如星的眸子如同锋利的尖刃，笔直地射在两人身上，只是话语还是那么不急不缓的，“告诉我。”

百里梦鄢迎上他的目光：“陈年往事，您何苦执着呢？不过是给自己徒增伤感罢了。”

岁月已逝，年华已然腐朽，残檐朽木，谁知道它们的曾经辉煌？

青年微讽，笑得妖冶，“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会伤感呢？”

和拉莫修俟有关的，他不是恨，就是伤了吧！

司浅旭暗自叹息，同时也很担忧，冥连也察觉出不对了吗？

“冥连阁下，您会后悔的。”百里梦鄢道。

冥连眨了眨眼睛，冷笑：“告诉我，我能让你们安全离开。”

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多格尔城堡？！

他们两个对视一番，终是百里梦鄢开口，淡漠的口气中多了一分歉意：“我尽力了。”

司浅旭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抿了抿唇，默许。

毕竟，百里梦鄢已经尽力劝阻了。

知晓这些残酷的现实，是冥连的权利。

冥连是血族，真的要追查起来他们本就没有力量隐瞒这一切。

拉莫修俟，如果你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知道那场毁灭了你们的爱情的大火，当年的你会不会后悔……

所谓的爱，真的值得这么牺牲吗？

冥连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头也不回道：“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即使是在仇恨中更添一笔，即使一切会让他追悔莫及，都不在意了。

那漫天的血腥，让身为血族的他都厌恶了……

拉莫修俟，当年，错的到底是谁？

这个迟了一千四百年的问题，该有答案了。

司浅旭斟酌再三，开口，声音有点哑：“冥连阁下，拉莫修俟公爵大人，为您背弃了他的信仰。”

“他从来不曾承认与您相爱是一种罪过。”

“公爵大人没有背叛您。”

只需要三句话，就足以让冥连冰冷而愤怒的目光射了过来：“他、没、有、背、叛、我？！”一字一顿，语气何其讽刺。

根深蒂固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