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腐年(37)

对方一愣，然后嗤之以鼻：“我说不是，身为人类的你会相信我这个异族的话么？”

“会。”司浅旭淡淡道，却没有一丝敷衍的意思。

其实，冥连自出现以来，并没有亲眼看到他杀人，只是恰好那种杀人手法和黑色百合的出现以及出现的时间，让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身为血族仇恨人类的他。

冥连那耀眼如星辰的双眸中有一瞬的错愕。

“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们的，对不对？”司浅旭继续问道。

血族的男人沉默，微微离开眼前的人类一点。

“冥连，这一系列的事情在你苏醒之后就发生了，看起来不管怎么说似乎都是你做的，但是我个人不这么认为，所以说，”司浅旭没有乱动，略顿了顿，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应该是真正的凶手把你唤醒了，是吗？”

冥连半眯了眼睛，“人类，你知道得太多了。”

风起，在司浅旭的角度，能够看到身后人飞扬的磷磷银发。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缕一缕的银发，都散发着哀伤寂寞的味道。

也许，这个生活在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中的血族，情愿永生永世沉睡着，而不想醒来面对千年时间依旧不能平息的仇恨和背叛吧！

“冥连，你为什么不离开多格尔城堡？”轻声的，司浅旭问。

被询问者蓦地一阵恍然。

“为什么要离开……”下意识的，他喃喃道，却有愣住。

是啊，为什么不离开？

拉莫修俟已经死了，自己也没办法找他报仇了，不是吗？

那为什么不离开？

冥连有些茫然地缩回自己苍白的手，摊开，怔怔地看着。

总是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东西似的，似乎就遗忘在了这个大部分保持着当年的模样的城堡里，这个仿佛还带着那个阳光般的人儿的温暖的气息的城堡。

可是，他忘了什么呢？

他忘了什么？

一声一声地询问着自己，优雅而冰冷的血族有些仓皇狼狈地后退，撞到了近处的木屋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司浅旭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大反应，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回了头。

天将拂晓，朦朦胧胧的晦暗的光线下，他清晰地看到了一千四百年后的冥连。

一如既往的弯如新月的眉，耀眼如星辰的眸，花瓣般的娇嫩的唇，铺落至膝的银发如磷，美艳而妖冶的摄人心魂的容颜。

只是，那个如同蔷薇花般的血族，似乎已经枯萎在了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那场漫天火红的烈焰里，如今的他周身笼罩在黑暗而绝望的阴影之中，眉宇间是颓然悲伤的痕迹，眸中是被仇恨扭曲后的晦涩，如此隐忍而疯狂。

此时的他神色痛苦地背靠着小木屋，迷茫地望着自己摊开的双手，看了让人忍不住眼眶发热。

司浅旭闭了闭眼睛，呼吸的空气似乎都带着凝结的停滞。

冥连放下了手，一波又一波的悲伤袭击着他的胸膛。

到底，忘了什么……

明明自己没有心跳的啊，为什么会觉得心痛得厉害……

蓦地，手心触摸到了什么凸起的东西，他微微一愣。

是什么，带着那么深的执念？

冥连低下头去，看到那行被司浅旭抹开的刀刻的字。

司浅旭暗自叫糟，万一他因为这个想到拉莫修俟的背叛突然发狂的话就糟糕了！

他慢慢地半跪下去，磨娑着那行古老的布满时光印记的字，神色捉摸不定。

冥连，我的挚爱，即使你堕落地狱，我也会化作阳光陪伴你，永生，永世。

下地狱吗……

拉莫修俟，为什么？

为什么在背叛了之后，还要许下这么庄严而凄绝的誓言？

拉莫修俟，回答我啊！

有什么冰凉的黏稠的液体充斥着眼睛，优雅的血族掩着面容，压抑着喉咙深处的呜咽声。

拉莫修俟，留下我一个人面对被背叛的撕心裂肺的仇恨，就是你说的爱吗？

在司浅旭微微吃惊的目光中，那抹深紫色的渐渐变淡，最后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地上只余下一点红。

那红，似泪……

司浅旭叹了一口气，带着悲悯。

东方的地平线上，一线暖白缓缓扩大，蔓延，最后变成暖暖的黄。

日出了呢……

惊魂难耐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阳光，有时候就意味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