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纷纷间,两人身若游龙,好似相携起舞一般,一扇一鞭都舞出了一幅山水画意般的美景。从扶柳突然出掌到此时,也不过才十息,而两人进退之间,已经比划了近百招,看傻了一旁改偷窥为正大光明看戏的小山贼们。
“哇。”一个小山贼率先回过神来,却是一句惊呼:“怎么打起来了呀。那咱们是先去劝架还是先去帮云公子牵马赶马车好啊。”
“你笨啊。”紧跟着回过神来的小山贼顺手就拍上了身旁得一颗大脑袋。这拍脑袋的好习惯经过寨主大人的亲自示范,以及二当家的发扬光大,如今在白云寨,可谓是上上下下几百人皆已融汇贯通了。
“俺爹说过,打是情骂是爱,床头打架床尾和。”看着自己想拍得脑袋被人给先拍了下去,另一个小山贼连忙接口道:“老大是在和云公子‘谈感情’,你去劝,劝什么劝?”
“就是就是。”一旁还有小山贼不甘落后得接道:“再说了,老大连鞭子都拿出来了,就凭咱们的小身板能把她给劝下来吗?”
一想到自家老大手里那条绿色的长鞭子,一众身形魁梧得山贼们齐齐打了个寒战。当初,他们可是亲眼见着那条鞭子大发神威,打下这白云寨的。别说是他们了,就是二当家和三当家联手,也没打赢过老大。
爱莫能助,云公子你自求多福吧。一众小山贼忍着一身鸡皮疙瘩,手脚利索得走了个干净。
而一扇一鞭还在比划着的两人,气势稍减,招式却越发凌厉起来。
“云公子好身手。”扶柳甩出一击,却是真心得一赞。
以往只瞧出了他披着羊皮的身子里,有一颗狐狸的心,却没瞧出,那心有七窍,不仅有狐狸的狡诈,还有虎豹的狠厉,和狼一般的隐忍。
都说剑由心生,他方才出招,招招都能制敌,而他却隐而不发,只等着最佳的时机,用最省力、最有效的法子将敌人给钳制住,一旦钳制,便再无生机可言。
两人虽拼尽了全力,却都未用杀招,一招一式,皆是为了棋逢对手得喂招。
“没想到,扶柳的身手也是这般不凡。”云轻歌虽是满脸汗渍,神色却是一片神清气爽,收起折扇很是快意得一笑。
战罢,两人先前是拼了全力,此刻都有些气喘吁吁,只那眼中,都是一样的畅快淋漓。
瞧着眼前之人,香汗淋漓,曝露在外的脸颊之上,一层淡淡的桃粉之色,云轻歌心中一阵的飞鸟凌空骏马飞腾。脑中一片空白,脚下却是已先做了反应。
参天大树下,只见一唇红齿白的少年,含笑举步,停在比他低了一头的俊气少年面前,扯起自己的衣袖,含情脉脉得替他擦拭掉未拭去的汗渍。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好似瞧着倾国至宝一般专注。
扶柳一时间僵愣如冰雕,就这么瞪着眼傻傻得盯着眼前的云轻歌。他身上独有的松香,混着浅浅的汗味,直窜鼻息,男儿独有的阳刚之气也扑面而来。他额上一层薄汗,还来不及擦去,斑驳烈阳之下,竟透出一道五彩的光虹来。
云轻歌一笑,那笑里,三分开怀,七分竟是宠溺。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投在他一身白衣之上,斑斑驳驳。
扶柳一愣。那浅浅得一笑,晃得她眼花,依稀之间,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
那人手执玉扇,云锦白缎,紫玉绾着青丝,一身的风流倜傥不说,还温文尔雅。他也是这般立在树下,望着她,宠溺得笑。
昔年她是如何的?
她只记得,那日日头尚好,云淡风轻,她坐在树上放纸鸢,嘴里是一个劲的埋怨。她说,别人家的情哥哥,送的不是蝴蝶就是鸳鸯,再差也好歹是只燕子,可他给她的这东西,又丑又怪,还朴实得和仲夏里放了十来日的馒头一样,都块发霉了。她还说,她这只,比不得前些天胖二妹放的那只斑鸠讨喜,那只好歹还是只大鸟,她的,怎的就偏偏是只飞蛾子。他当时哭笑不得,却承诺往后的每年,都会扎一只给她。他说,纵使他扎纸鸢的天赋再不济,往后几十年的岁月,也够他熟能生巧了。只是,飞蛾子还是当初的那只飞蛾子,却没能等到往后的那几十只。
“扶柳。”扶柳片刻间的恍惚,落入了云轻歌的眼里。瞧着她淡如炊烟的神情,飘渺得好似离他很远,便忍不住开口唤她。
扶柳被这意外之音一扰,一回神才发现,几年来无波无澜的心,竟起了圈圈涟漪。眉头跟着一皱,心里也不免有了一丝烦躁。
云轻歌轻皱着眉头,似是无意间往外一瞥得眼中藏着一丝暗色,闪了闪,转瞬即失。
一棵歪脖子树下,两个默默无语的人,就一人沉思,一人愣神得各自神游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