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站的时候,是傍晚五点多。
天色灰蒙蒙的,临近过年的风,凛冽得有些刺骨。
幸亏提前买了返程的票,春运是恐怖的。当方文卖力地将行李拖出来,呼吸到站外清新的空气时,心头竟感到莫名的苍凉。
长途跋涉,车马劳顿,似乎都无法动摇人们归家的喜悦。那种带着焦虑的期盼,足以抗衡所有疲惫。可惜方文却感受不到春节给她带来的丝毫欢愉。
倘若真的能像百年不变的春晚里有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也许她也会如其他人一般归心似箭。但是,她印象中的逢年过节,从小便是围坐一圈的家庭会议。
声讨,审判,总结,论功行赏。她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默默地吃完一餐饭,再按照父母希望的方式开开玩笑,套套近乎,然后堆积着连自己都不想再看到的笑容,互道祝福。
他们都戴上长辈喜欢的面具,在春节期间扮演着陌生的角色。以满足父母虚荣心为出发点,出现在家庭聚会上。她们相互攀比,挑剔,炫耀和奚落。于春节过后,四个兄弟姐妹再出去吃一顿,好好地卸了伪装,真诚道歉。
方文作为四个人中最长者,除悲哀外,仍感到丁点的欣慰。至少他们到现在,还有坦诚相待的机会。而欣慰过后,淡淡的无奈又涌上心来。她着实不知这份带着无知的坦诚,能够维持多久。
无论如何抵触与抗拒,长大以后,他们都会成为他们的父母。正是因为看到了这点,方文才年纪轻轻便看似堕落地反抗着,以为革命开始得越早,能掀起的风浪便越大。实际上,那基于历史局势之下的小打小闹,始终成不了气候。
如果说一点也不想古川,那必然在说谎。
方文想她,非常地想。甚至想到在上车以前,就产生了打退堂鼓的念头。
但她克制住了。同时也克制着,到底没把古川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更没有去隔离箱中翻看古川发来的信息。
她害怕。害怕只要一打开,那些意料之中的文字立马击溃她的理智,只要发件人上显示着“古川”两个字,她便有可能做出一切不符合她性格的事。
当然,她更怕打开隔离收件箱后,是一片令人失望的空落。害怕自己没法将对方当成过客的日子里,被率先抹去。
所以唯有等到这份期盼和忐忑淡化为止。用环境优美的景点,鲜嫩可口的小吃,新奇有趣的商店分散注意力,忘却那一带着邪魅的书生气的身影,以及清淡却沁人心脾的体香。
旅途过后,再回忆起那晚唐突的邀约,更觉着是一场跛脚的玩笑。
为什么旧情,为什么陈皮,为什么报复和两败俱伤,为什么祭奠和依依不舍。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见古川一面而自欺欺人。古川精明,又怎会看不透方文的伎俩。
所以她应邀,并顺理成章地发展到夜不归宿。
周瑜黄盖,她俩都不是好东西。都戴着面具,即便上了床也不肯摘掉。
相比之下,方文比古川更为不耻。至少古川敢于表露不舍和不甘,但方文,除了像缩头乌龟一般步步为营退避三舍,伪装得刀枪不入外,毫无值得称颂的地方。
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谈爱。
拖着拖箱,下了的士。抬头仰望公寓,顶层被厚重的乌云压制,十分沉闷。
她叹了口气,进入电梯。楼道很长很深,她埋着头,听着湿漉漉的脚步回荡。
正想着等会儿如何洗个热水澡,再扑倒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却见一双黑色的鞋子跨入视线。不等反应,肩膀便着了一道,继而被狠狠地摁在墙上。
方文的脑袋磕着了,眼前一黑。听得耳边嗡嗡回响着各种凌厉的问话,她尚未来得及辨别清楚,却又被那双臂拉离了墙,用力地裹进胸膛。
TBC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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