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川收回了手，笑容却还挂在脸上。但那双本来充满暧昧的眼睛，却透露出一股冷冷的情绪。方文承认，自己有点怯意。

“看来我们还是不够诚实。”吸了一口烟，古川说道。

方文在表面上并不示弱，“那我们就肝胆相照一下。”

古川的轻笑，证明方文感受到的凛冽是正确的，“我是档次不够入不了你的法眼呢，还是你喜欢玩欲擒故纵这一套？”

不等方文回答，她又说，“在‘欧雅’那儿，我见了你不止一次，你的其中一个……炮友……真不幸，我还认识。”

方文一惊，古川没有说谎。欧雅是圈里人聚集的夜场，虽然没有什么炮火基地之类的美称，但来来去去，也都习惯去那里找点乐子。前头说过，方文不是一个禁欲的人。不谈恋爱，又不禁欲，解决生理需求就成了问题。

她确实常去欧雅，尽管上了大学之后，已经很久没光顾了。可一旦出席聚会，自己的目的也就非常明确。当天晚上，必须要找一个人共度良宵。可以在厕所里，也可以在宾馆里，或者在对方的家里。虽然恋爱没谈过几次，但这类的一夜情，基本上和来例假一样规律。

她从来不会主动与同一个人发生两次关系，也从来不留真实的号码。几个熟络的好友知道她的脾性，其他人打听起来，也会帮方文挡一挡。纵然也有一夜之后产生感情不愿放手的炮友，想发展为情侣关系。但苦于根本没有方文的联络方式，对方又深入简出，所以一般都不会发生意外。倘若真是再次于夜场碰面，方文选择视而不见。

当然，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也曾上演过狗血的桥段。只不过这一切都于天亮之后，或者二次、三次天亮之后，销声匿迹，方文也没把这些人的联络当一回事。

在家人同学面前，甚至在卓英面前，她永远摆出一副清高自傲的姿态。因为她明白只有自己看高了自己，别人才有可能不报以亵玩的心态。毕竟，她是一个游离在圈子边缘的人，她还是愿意和一个正正经经的人和和气气地交往。

所以眼前的古川突然之间打破了她的伪装，方文心虚。就像谎言被当面拆穿一样，令人窘迫和仓皇。

她忽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继续这场会面。应该伪装下去，只要不被抓到现行，就一口咬定古川在血口喷人？或者坦然面对，大方地承认古川口里的轻浮又自以为是的家伙就是自己？那之后呢？

而且她弄不清楚，古川现在是什么心态。到底是玩一玩，还是真心实意想要交往。倘若只是玩一玩，以方文的理解，没必要费尽心思拆散她和卓英。而得知了方文的真实面目，又实在找不到真心交往的根据。

但方文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主儿，“那又怎么样？”

“说来也怪，可我偏偏就看上你了，”古川撇嘴，无辜地摇摇头，“其实我们都不是太检点的人，但我们都没有什么过去。”

信息量有点大，方文得消化消化。

“我可不希望和你在圈子里活动，同一桌里有和你上过床的人，也有和我上过床的人。”她选择了一个猜测的角度。

“但总比心里头还藏着别人，前任又时不时来打扰一下的好。”古川不笑了，认真起来，“我确实看上了你。但是像你这样的人，以我的理解会有很多感情上的过去。时常为了这个情殇，为了那个前任，拖泥带水，优柔寡断。但据我打听，你没有。”

方文依旧不语。

“如果非得算的话，也就一个人在你心里留下的影响比较深，那就是陈皮。但我刚才也证实了，你早就没有爱情，只不过咽不下这口气而已。”古川再一次握住了方文的手，但这回，对方没有挣脱，“何况，即使你有一点点对过往的怀恋，我也有信心超越和取代对方，成为你心里最重要最难忘的存在。而我只要一想到可以和你这样过去干净的人在一起，我就真的很有动力。”

——感动？不是。

那一刻，方文的情绪翻江倒海，尽管她不懂如何将这一切表露在脸上。她的想法很多，疑惑也很多，但到最后，只总结出了一句话——“和你在一起，面临的问题绝不仅仅是爱情那么简单。”

古川默认，实话实说，“我认为你是我想认真对待的人，虽然我不能保证深入了解后，我会扇自己多少耳光。但我可以给你一尘不染的，无需挂心的爱情。只要你愿意试一试，即使不合适，我也不会再纠缠。”

方文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能肯定自己心中没有杂念，肯定没有前任打扰，肯定对待暧昧的果断态度。仅凭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便能说出类似海誓山盟的话，怎么听怎么不靠谱。何况，对方看上去就是一副花花公子油嘴滑舌的模样，根本没有值得信任的条件。

可是，也许这就是与理智无关的爱情。方文没有懵，但她也没有坚持拒绝的立场。如果爱情有起跑线，那么她十分清楚，她已经对古川产生了多年来不曾有过的参赛欲望。那是一种基于被对方了解的恐慌及崇拜。

荷尔蒙作怪，天理不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