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坡(四)(1 / 2)

十字坡 人生实相 3976 字 2016-07-24

武松的好勇斗狠终于惹出了滔天大祸。在一场血腥的街头群殴中,由于醉酒后力量不能做到收放自如,一不小心竟然一拳打死了对方的一个纹身耳环青年。街头混混们打架,一般是只凭拳脚最多用棍棒而不用刀剑一类凶器的,主要就是怕造成严重伤亡后果。谁知在当天的那场混战中,耳环青年技不如人吃了大亏后,竟从贴身内摸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对着武松撇面就刺。武松眼快,将头一偏让过刀尖,刀锋擦着面颊而过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鲜血的腥味让武松忽然莫名的兴奋和愤怒,提起铜锤般的拳头照准耳环青年的脑袋就是一下,耳环青年应声飞出去一丈开外,倒地七窍流血一命呜呼。糟糕的是被打死的这个耳环青年却恰好是清河县城里有名的大财主朱大胖子的三姨太最小最疼爱的亲弟弟。三姨太哭天喊地寻死觅活,就有人看见朱大胖子和管家带着重重的一个包裹在夜色中偷偷地出门,悄悄地溜进了县令老爷府邸的后花园小门。次日一大早,捉拿凶手武松的布告就贴满了清河县城的四大城门和大街小巷。但是此时武松正如歌中所唱的那样早已在千里之外。前面说过,武松虽然四肢发达,但头脑一点也不简单。打死人命,武二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厉害,酒早已吓醒,一起群殴战斗发誓要同生共死的小伙伴们呼啦一下全作鸟兽而散。武松片刻也不敢停留,破破烂烂的家本来无需留恋,也没有什么紧要的细软需要收拾,更懒得和三寸钉哥哥去煽情拥抱告别。武二在街头打了个马拉的车的径直一溜烟地冲出城门绝尘而去,并从此浪迹江湖四海为家。武大从旁人那里听说武松打死了人的消息,不由得现场傻立了半响,内心里既希望弟弟快快逃跑躲开官府的缉拿又希望弟弟象往常一样在傍晚突然推开虚掩的柴门还回到家来,笑着亲口告诉他那个人没有死或者打死人的并不是他。这些当然只能是武大的一厢情愿,锅里做了两个人的饭,但饭量大的那个直到夜里三更也终于没有回来,害的武大家里喂得小母鸡们接下来吃了好几天的馊饭。

武松此去,其波澜壮阔的人生于是开始掀开了新的篇章。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呼啸江湖快意恩仇,结交些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痛打些红尘凡间的不平块垒,一晃十年。十年之前,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十年之后,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一次武松在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的庄上,听闻朝廷大赦天下,所有负罪潜逃的犯人追诉期通通归零。也就是说自己不再是通缉犯,而是自由人,十年的逃亡生涯正式宣告结束。而关于大赦天下制度,说起来真的是封建王权社会中很难得的一缕充满人性光辉的温暖。如果有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幸身陷牢狱,无论你贪了多少个亿当过多大的保护伞搞过多少流产的阴谋和政变,一句话,无论犯下多大的重罪,都不要先急着跳楼或者上吊,进去就进去吧,接下来就要看你的运气造化和祖宗是否显灵,如果服刑期间皇太后恰巧八十大寿或者皇帝本人适时驾崩,恭喜你,一般可以收拾铺盖卷提前做好出狱的准备了,这种情况皇家照例就要大赦天下。这是一种社会民众现实的公共福利,就像买彩票或许有亿分之一的机会中奖一样,让一夜暴富咸鱼翻身瞎子开眼聋子闻声屌丝逆袭灰姑凉嫁王子等等各种貌似只能在神话和童话中才能出现的事情从不可能变得有可能。这使得人们的生活在百无聊赖 一成不变中又存在着一种不确定性和神秘性,因此变得有趣而不至于很多人想逃跑。

再说武松因为大赦天下不由惊动了思乡的心绪。

乡愁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你在家的时候,天天和父母顶嘴和兄弟姐妹吵架争宠争抢有限资源。无论是低矮的屋檐还是门前的青石板路以及房子后的几根枯瘦老树,看哪都不顺眼,迫切地奔死奔活的想要离家出走远走高飞。等到你后来真的离开了家离开了贫穷的故乡,无论你在外混得风光还是落魄,得意还是失意,富贵还是贫穷,热闹还是冷清。某一天某一时某一景某一物,宿命中注定了的不可避免,你突然就会想起自己的家和故乡,想起当初讨厌的她和他们,风雨中低矮的屋檐,青石板路上油油的青苔······,自以为充实的心在一瞬间就被掏空,很不得立即长出翅膀飞回家去,回到贫穷而又真实有趣的故乡。

武松固然是一凶悍勇夫,但却不乏地球人类的感情。所以说,但凡人心,无论是多么坚硬如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武松之类,还是多么苍老如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的彭祖之流,一定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一旦大赦天下的消息坐实,武松不顾柴大官人的挽留,辞别了新认识的江湖大哥及时雨宋江,兴冲冲急匆匆地踏上了返乡的归途。晓行夜宿餐风露宿,距离家乡的路途越来越近,武松的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温柔。这一日来带了阳谷县地面的著名五星级农家乐"三碗不过岗”酒店,心情愉快贪杯吃了一十八碗号称“透瓶香”又叫“出门倒”的白酒。此时日暮黄昏,苍山似海,残阳如血,武松在摇摇晃晃的醉酒状态中离开了“三碗不过岗”酒店。之后的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店小二挽留过夜武松拒绝,继续往前看到官府告示通知山上今晚有老虎很后悔但不好意思掉头回去,借酒壮胆强行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