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凤莲缓缓抬起精致漂亮的凤眸，诡异一笑：“皇后娘娘，方才那一曲，只是前奏。”

意思就是说，好戏，现在才开始。

玉手抚下，琴音再次从那七根银弦上，缓缓流出。

与方才那紧张急促的厮杀不同，这曲子依旧暗藏杀气，但已经不是身临战场了。

如果说，方才那个角度是跟随者仰视帝王的高不可攀，那么这个琴音切入的角度，却是帝王俯瞰天下的漠然与悲叹。

琴音淼淼，不绝如缕。

丝丝凄悲与无奈，纵横天下的帝王高坐王位，伸手却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帝王叹，空叹得一曲帝王悲。

原本在龙椅上目光呆滞的北冥皇帝全身一震，僵硬的脸上渐渐露出惊愕的神情，眸子也恢复了清明。

而皇后的手，依旧搭在他的身上。

琴音不断，孤漆而悲凉，却又有看尽天下的冷漠。

孤台，悲歌。

“念儿……”

在寂静无声的正殿内，北冥皇帝忽然满面愁容地轻轻念出这一个名字。

他闭着眼睛，面色痛苦，紧紧地抓着龙袍。

琴音丝丝缕缕，环绕耳畔。

一丝孤凄杂夹着淡淡蓦然，将原本的杀气隐匿在音节中。

君墨臣难得地惊讶了。

“父皇……清醒了？”

声音不大，却很自然地透过琴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所有人也跟着一起震惊了。

被他们皇后迷惑了几十年的皇帝此时居然念起了前皇后的名字？

众人齐齐抬目望向在首位认真抚琴的十四岁女子，从她指尖流出的音，好似蕴含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好像只需要她轻轻一弹，就能执掌天下。

皇后脸色终于变了。

她紧忙抓紧北冥皇帝，在他的耳边喊道：“皇上……”

“念儿……”

北冥皇帝依旧闭着眼，恍若未闻，嘴里不断地念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君墨臣真正的母妃。

二十年前曾经风靡整个北冥大陆的女人。

秦念儿。

被灭门的秦丞相之女，当时北冥大陆最美的女人。

二十年前的皇后娘娘，跟他们当时的皇帝，是所有北冥人最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

在那时，秦念儿与君莫问的爱情事迹传遍整个大陆，无人不羡慕他们。

可谁能想到如今，佳人已死，皇帝再娶，所有的美好，在回忆的勾勒中，就只剩下渺渺追溯了。

这其中发生的事，转变得就连外人听了都伤心落泪。

他们曾是最般配的一对，如今，也成为了最令人心酸的一对。

皇后见自己的一系列动作完全不起色，脸色完全白了。

北冥皇帝君莫问已经沉溺在了自己的过去当中，时而痛苦，时而幸福，好像在欣赏一个漫长的梦。

阴狠的目光杂夹着浓浓的怒气，直直地射向底下正在抚琴的凤莲。

凤莲！

你究竟是何人！

“皇帝……你要……休了皇后……”

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凤莲幽幽道出了这句话，声音十分轻柔，但却带着不可抗拒的蛊惑。

“朕要……休了皇后……休……不可！”

“不！朕不能这么做！”

“不可！不可！”

北冥皇帝忽然转变得很急促，故意也喘不上气来，整个人仿佛掉入了痛苦当中。

见到此景，凤莲微微蹙眉，放满了琴声，毫无情感地冷吻道。

“为何不可？”

没等北冥皇帝回答，身旁的皇后倏地站了起来，目光狠厉地射向凤莲。

“住口！你这个放肆的东皇之女！”

“为何不可？”

凤莲完全无视皇后，依旧自顾自地抚琴奏曲，琴音流淌，没有出现任何断节和颤音。

“朕……朕不可说……不可说……念儿……”

皇帝的模样看起来更痛苦了。

凤莲叹了口气，抚琴的节奏渐渐变得缓慢，一曲帝王叹，进入了尾音。

看来一般的方法是行不通的了。

她的曲子也只能治标不治本，要想真正根治，帮她的君墨臣查明当年的事，就得慢慢来了。

还真是，可念，不可说啊。

尾音悠然，变得淡然从容，不再是那么的纠心酸楚，到了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一丝的悲凉与孤寂了。

帝王叹，叹了帝王的一生，不可触及伤痛。

峥。

最后一个尾颤音，结束。

一曲帝王叹，终。

正殿，沉寂了许久。

唯有皇后一人直直地站着。

北冥皇帝的面色跟着凤莲的琴音，但最后，情淡悲凉地结束，停止在了最后的那一个回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