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桃花,很美。
阴山没有桃花。
阴山只有黑漆漆的土地,黑漆漆的石头,黑漆漆的泥沙,这里什么都是黑漆漆的,除了偶尔泛白的天空,除了那个白衣僧人,和一个名叫叼毛的小白狗。
叼毛不喜欢和尚叫它狗,或是把它当做一条狗,叼毛一直认为自己和臭和尚是平等的,没有主仆、高低之分。
臭和尚喜欢桃花,可是阴山种不出桃花,阴山只有石头。
臭和尚说,他有个朋友,很喜欢桃花,和他亲手酿的桃花酒。兴许哪一天,他在阴山种出了桃花,酿出了桃花酒,他的那个朋友就来看他了。
很多高僧不沾酒色,不敛财气,可臭和尚貌似这几样都占全了。他说,这些都是他的那位朋友传染给他的。叼毛开始嫉妒起他的那位朋友了。
臭和尚眼神不好,总是把石头当成骨头扔。于是很多时候,叼毛又成了臭和尚的导盲犬。虽然一直以来,它都很讨厌这个称呼。
臭和尚喜欢下棋,阴山只有石头和泥土,臭和尚的棋子都是他用石头刻的。臭和尚其实一点儿也不擅长手工,别看他脑子似乎很聪明,雕起棋子来,总是把手刻得鲜血淋漓的,可他就是不愿意用法术,真是作死。
大概是训练次数多了的缘故吧,叼毛总是很调皮地把臭和尚的棋子当做石头叼来叼去,当然,也有臭和尚手工不好,雕没雕都是一个样子。
臭和尚总是央求叼毛陪他下棋,每次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叼毛总是会狠狠地咬他的手指。于是,臭和尚越发想念他的那位会下棋的朋友了。
再后来,阴山就来了三个不速之客——一个美女,两个恶棍。
那个美女真的很漂亮,让他们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疯狂地追求渊帝的傻丫头。
其中一个恶棍真是蠢死了,臭和尚随便一个障眼法,就骗得他打了半天的空气。要不是后来美女实在不忍心了,告诉他真相,只怕他还会一直打下去。
另一个恶棍似乎早就调查好了臭和尚喜欢下棋,说什么自己也略懂一点儿,哄得臭和尚屁颠屁颠的跑去把被叼毛咬得破破烂烂的棋子翻出来,和那个恶棍下起棋来。这些棋都是黑漆漆的石头做的,唯一的区分,就是一方呈满月,一方呈半月。
臭和尚总是喜欢执满月,习惯使然。
他们下棋前,定了一个赌注。
如果臭和尚赢了,那个人就要留下来一直陪他下棋。如果臭和尚输了,就放他们离开。
于是,四张石椅,一块棋盘。这场局,便摆开了。
“施主,天地万物,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跳不出这天地棋盘,就注定是灭亡!”臭和尚总是这么神神叨叨的,叼毛趴在一边,连眼睛都不用睁,就知道臭和尚每次肯定第一个落子,而且必定落在棋盘的正中间。
它向来是不愿看人家下棋的,可这些它都知道,真是奇怪。
“大师总是喜欢将子落在正中间吗?”那恶棍似乎也玄玄乎乎的,话里透着玄机,总让人觉得他在装逼,“下棋的人将自己当成了主宰,将棋盘当成了天地,却也注定成为着天地间的一枚跳不开的棋子。”
当下,将手中棋子落在了棋盘之外。
“这倒是个新鲜的下法!”臭和尚向夙玖投入一道诧异的目光,“施主这一步棋,的确跳出了天地之外,可是,贫僧不得已开始怀疑一个问题,施主你真的会下棋吗?”
面对清净的质问,夙玖双眼透露出一丝的狂妄,透露出一丝睿智,“那么,大师以为这棋该如何下?”
“这……”这下清净也不懂了,一旁观棋的顾灵渊不由得啧啧称赞,这奸商忽悠人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
夙玖摇摇头,笑道:“大师身为上古五神修之一,将自己当做棋盘的主宰固然没错,可棋盘并不是天地。在下看似已经跳出了棋盘,却仍没有跳出天地。棋盘之外,又是一个棋盘。”说着,又捡起那枚落在棋盘外的棋子,当即落在清净原本的那颗棋子旁。
清净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双目注视着棋盘,手中棋子迟迟不见落下,额头之上,挤压出了一个川字。
旁边观棋的人却看得比下棋的人更迷茫,你妹的棋盘上总共就下了两颗棋子,用得着考虑那么久么?
突然,清净的双眼闪现着一道沉稳,闪现着一道自信。手中棋子落下,道一句:“既然注定跳不出棋局,为何仍有众生还在苦苦挣扎,徒增痛苦?”
夙玖毫不犹豫地落下一子:“只有逝者才不会挣扎,大师把活着当做痛苦吗?”
清净笑而不答,只问:“都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可曾想过寻找自己的岸?”
“既然苦海无边,岸又在哪里?难道岸就不是边吗?所以,对在下来说,哪里都是岸。”
“可对众生来说,他们总是把岸定义于某一点……”
“所以才会有人找不到岸,才会死在苦海里。”
“不是每个人都能想施主这般想得开……”
“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