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夙玖一冲进后院，就完全不顾形象地朝着那个坐在秋千上的女子吼道，原本明媚的紫眸，此刻却充满血丝，显得疲惫不堪。

“什么为什么？”

独曦不以为然地回过头，她的皮肤在清晨的阳光下，白得几近透明，只映出一个朦朦胧胧的轮廓，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消失在清晨的尘雾中。

夙玖向她走近，补充道：“为什么要用不死咒作为交换？”

“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吗？”独曦不笑了，隔着寥寥数尺的距离，他们之间一道道的光束明媚地停驻。

“……因为没有心的王兄，很陌生。”独曦淡淡地说道，仿佛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所以，当初你来茶楼找我，寻人是假，将不死咒交给我才是正事？”夙玖捏紧拳头，僵硬而悲凉地笑着，“哈哈哈！夜独曦，真是好算计！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过去呢！”

独曦皱了皱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

“只是迫不得已？”

夙玖一脸讽刺地说道。

“还是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长进了，连王兄都能被你骗过去了，你很有成就感是吧！”说到后面，夙玖几乎是用吼的了。

躲在屋后墙角的顾灵渊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中一颤。

想不到夙玖居然就是一百年前与灵皇大战的天策君，心机婊一直寻找的那个已故王兄！

这家伙扮猪吃老虎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之前骗他们说什么虞邪带着天策君的尸体找他做生意，按理说这种事另一个当事人应该也记得很清楚才对啊，可虞邪分明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而当时他与阿祭因为之前夙玖提出很多人关于天策君的那段记忆都因为未知原因而消失了的奇怪现象，所以也就没有怀疑什么。

现在回忆起来，这一切确实漏洞百出。

相比顾灵渊的震惊，同样在听墙脚的虞邪反倒淡定多了。

她的确曾经带着天策君的尸体去找过夙玖，但那段记忆后来不知为何渐渐淡化了。直到之前她进入悟心的身体，才从中听到了这段记忆。

当初在战场上，她与天策君也打过不少交道，虽然那时他全身都被包裹在盔甲下，看不见容貌。唯有最后一次大战，天策君死在了灵皇的剑下，虞邪才取下他的头盔，看到那张与悟心一模一样的脸。

当初虞邪在一次战斗中羽翼受伤，失足落崖，天策君顺手拉了她一把。

她向来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天策君死后，她将他的尸体带去画影阁，希望他能以皮影人的身份活下去。却没有想到，死在灵皇剑下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天策君，而是夙玖制造出来的替身。之前骗她说什么天策君的魂魄自己跑了，实际上是替身体内没有魂体支撑就无法行动，夙玖故意将她困在悟心体内，自己则解放出来四处游荡。

这种可耻的欺诈行径，大概也只有夙玖这种人才有脸做得出来吧。

那边，独曦沉着脸道：“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那我无话可说。”

夙玖原本还只是僵硬，被她这么一说，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而且越抖越厉害，最后，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道：“不死咒还给你，等我回来。”

独曦坐着一动不动，仿若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继续任性下去吗？！”

夙玖突然暴怒地向独曦冲来，却猛的从她的身体穿了过去，那感觉，仿佛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灵魂。

甚至说，现在的独曦比真正的灵魂还要虚弱，弱到他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弱到伸出手，握住的只是虚空。

独曦摇了摇头，叹息道：“已经晚了。”

夙玖的脸在清晨的雾气中明明灭灭，紫色的瞳仁里，蕴着惊悸，蕴着悲楚，就那样一直一直凝望着独曦，然后——流下泪来。

独曦呆了片刻，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王兄哭。毫不顾忌的，当着人前，泪流满面。

那个总是风度翩翩、谈笑风生的王兄；

那个在沙场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王兄；

那个不惜牺牲心爱之人，也要救她的王兄；

那个不择手段、阴狠毒辣的王兄……

没错，独曦见过夙玖太多太多样子。然而现在，这个她无比敬仰的男子，却在她身旁近在咫尺的地方哭，为她而哭。

她想再说点儿什么，张了张口，却发现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就在这时，虞邪却走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夙玖的肩。

夙玖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这是在可怜我？”

虞邪点了点头，又摇头，最后撇了撇嘴：“她的时间不多了，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吧。”

独曦抬起头，看了看天，脸上挂起淡淡的微笑，那双星星般闪耀的眼睛里，带着真正的喜悦，甚至还有几分紧张和期待，一如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