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祭一步一步踩上血迹斑斑的石阶,在暴雨的冲刷下,非但没能冲散血气,反倒愈加浓烈了。仿佛在这道门后,有源源不断的血液作为补充,怎么也洗不尽。
走到门口,阿祭正要推门,却停住,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你先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进的地方。”
早在来时的使船上,阿祭便以她过人的谋略与手段征服了众多随行的侍从们,就连弈王要做什么决定,都得事先向她询问请教。所以,对于她的命令,侍从也不敢违抗。
侍从一走,大门就自动打开了。没有遍地横尸、血流成河的场景,没有哀嚎惨叫、惊心动魄的画面,只是一个平常的前院,院里种着一棵满是剑痕的桃花树,在暴雨的冲刷下,光秃秃的枝干上,只剩下寥寥几片残花,好不寂寞。
阿祭绕过前院,一直走到内堂,期间竟一个人都没看见。
“死得这么干净?”
阿祭将信将疑地推开一扇透着灯光的房门,房门开后,里面是个偌大的大厅,殷煊正斜靠在一把雕花长椅上,用一种嘲讽的笑容看着厅中央的男子,忽见门开,一个红衣女子走进去,顿时吃了一惊,连忙起身落地。
而厅中那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形如雕塑,正是夜国的苍明殿下。
叶染不是说苍明在夜宫门外吗?怎么这里还有一个苍明?究竟是谁在说谎,阿祭并不打算深究,因为,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殷煊紧盯着刚刚赶到的阿祭:“你怎么来了?”
只见阿祭直接略过厅中央的,走到殷煊面前,微微一笑:“怎么,不欢迎?”
殷煊回之一笑:“没有,你肯来看我,我很高兴。”
“都这种时候了,没必要再演戏了吧。”阿祭突然沉下脸,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来了,不正扰了你的好事么?”
殷煊脸色僵了僵,失望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阿祭反问:“我是怎样看你的,你到现在才知道?”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你才甘心?”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你叙旧的。”阿祭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径自走到一边,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才开口道,“这里的人呢?只剩下你和那个废人了?”
殷煊想了想,又坐下去,一双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最后一耸肩膀,懒洋洋道:“如果你是来找人的话,那就来错地方了,现在的夜宫,可比这里热闹多了。”
果然……看来她之前的猜想不错,那些人都被派去攻打夜国了,现在的夜国,的确比这里热闹的多。
然而,在所有人都赶去参与夜国的混战之时,她却只身一人来到这个几乎快成了一座空城的越国使馆,只为证实她的另一个猜想。
之前他们一直想不通在夜国寿宴前夕,各个关口的层层监控下,影卫团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来的,现在想来,如果在夜国加强监控前就混进来,而那个时候……
阿祭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先前你假意让影卫团追捕青龙城叛贼,实际上却是让他们事先潜伏在夜国。你算到我们会让虞邪诱你亲自前往夜国,你看似将计就计答应下来,殊不知我们这一步却正中你的下怀。
抵达夜国后,你的每一步棋似乎都处于被动,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让我们放松了警惕。即使之前我察觉到一丝异样,也只是将虞邪踢出这个计划,我本以为这样就是保护她,却恰恰给了你向她下手的机会——
鱼和妲的出现不是巧合吧,据我所知,在影卫团里似乎有个叫小满的影卫,可变幻众生万象,就连变幻对象的习惯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其实,虞邪有着天生的探知能力,哪怕再细微的变化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可败就败在虞邪太过单纯,容易轻信他人。之前阿祭并不是随便找个理由将虞邪支开的,以自己对鱼和妲的猜忌为由,哪怕当时会引起虞邪的愤怒,但事后,等虞邪冷静下来,便会意识到阿祭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怀疑一个人。潜意识里,自然也会对鱼和妲多提防几分。
只是,想不到鱼和妲对虞邪的影响竟会这么深,哪怕虞邪已经快要怀疑到她了,也会立即否决这个猜想,甚至于让鱼和妲成为殷煊威胁她的筹码。这也是阿祭没有料到的。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证据呢?”
听阿祭滔滔不绝地分析了这么多,殷煊的脸上并没有多大变化,好像阿祭说的话与他并没有多大关系似的。最后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便以四两拨千金之力,将阿祭的所有指责都化为一句猜测,不亏是多年的政治老手,如果阿祭真的什么都没准备,这一战倒真的毫无胜算了。
不过,阿祭是何许人也,单凭一个猜测当然不能扳倒殷煊,而殷煊想要的证据,也恰恰是他自己提供出来的。
“证据?夜宫门外躺的那位‘苍明殿下’就是最好的证据。而你真正的目标,不是虞邪,不是顾灵渊,更不是我,而是……夜国?”
没错,从始至终,殷煊只想灭掉一个夜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