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比喻这件事情的话,赵麒和王希德就好像是两个挖石油的商人,好不容易搞到了证件许可,勘探到了储量丰富的油矿,并且装备也全部安装到位,甚至连工人也已经全部请好了,只需要一声令下就可以躺在油井上赚钱的时候——新能源开发取得突破性进展,曾经占据世界主导地位的石油立刻衰落到连煤炭都不如的地步,价格更是一路跌破到勉强跟淡水持平的水准。
在精神方面,白白浪费了版面的王希德大概会有一种赔到需要上天台的冲动,而赵麒只会感觉自己彻底变成了搞笑的小丑。在这种可以用“悲惨”来形容的情况下,正常人的态度应该是立刻纠正态度,把这样漆黑的历史彻底抛到过去才对,但是王希德可是把小报当成人生来经营的男人,就算摔倒了也要捞上一把才会重新站起来。
如果现在放弃对连续杀人案的跟进,仅仅是和其他媒体一样进行普通的报道,那么之前白白浪费的版面就将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如果可以换个角度,重新发掘出这起案件更深的隐秘,再将新的报道和过去那篇十字架的讲义扯上关系,那么之前的损失就会变成完全可以接受的沉没成本。
而这样的任务,理所当然地就被压到了赵麒的肩上。
“新闻可不是那么好挖掘的啊!这次的案件确实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公开,比如那个十字架的签名,凶手的身份,还有犯罪动机。但是既然警方已经宣布破案,那么这起案件所能获得的关注度就必然会持续下降。就算我能找到些什么新的题材和资料,而且还冒着被警方教训的风险写成报道刊发出来了,但是也未必能吸引到多少读者啊!”赵麒现在抱怨,当然不是想要让陈哲雨来帮助他解决什么问题,事实上现在的他只是单纯想要把心头积蓄的压力发泄出来而已。
陈哲雨大概也清楚赵麒的心态,所以在这个家伙诉苦的时候,她连眼角都没有动一下,就像完全没有听到赵麒的声音一样,继续读着自己的。
“啊,干脆把心一横,捕风捉影的胡编乱造好了。反正这种事情我们报社以前又不是没有干过,连希拉里收养外星婴儿这种东西我们都能够在头条转载呢!如果要吸引读者注意力,那就干脆搞大一点,直接宣称现在警方根本没有逮到真凶,案件其实还没有被侦破,或者说警方其实只是在监狱找到了一个替罪羊。”赵麒的声音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不过在说出这样近乎呓语的话之后,他却又苦笑了起来,脑袋似乎也清醒了许多,“不过要真是这样写了,我们报社可能还真会被封掉呢,就算主编的人脉再广都顶不了事了。”
“那可未必,从某种角度来说,这起案件存在未能逮捕的真凶,这样的事情也未必就是虚假的。”这时,本来一直在看书的陈哲雨却突然抬起了头来,没有任何征兆地说了这么一句,“有时候,凶手未必就是真凶。也许凶手的价值和一把刀子,一条绳索,一杯毒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仅仅是被真凶利用的凶器而已。”
“你,在说什么啊?”听到这话的赵麒有些呆住了。
“虽然我本人一向觉得社会派的毫无价值可言,不过如果你想要写报道的话,也许借鉴一下社会派的思路也不错。凶手并不能和真凶划上等号,人心的欲望可能是真凶,社会的腐朽可能是真凶,你可以把黑锅推给暴力电影和电子游戏来背,同样邪教组织、社会团体、学校教育、家庭关系这些也全部都可以充当真凶。”摆起一张嘲讽脸的陈哲雨慢悠悠地说道,阴沉的眼睛望着自己面前的记者,“当然,要是你能从中发掘出一条本格派的路子,找到某个具体的人物来充当这一系列案件的幕后黑手,那么就连我都会去买份《惊世奇闻报》来收藏呢。”
“那个,你现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陈哲雨。”
“玩笑的意味,大概有三成吧。还有七成,我是认真的。”陈哲雨脸上笑容变得更深了,她脑海中浮现起了今天稍早些时候来到店里的江路的身影,还有关于所谓“恶魔的耳语”的话语,“也许,这起案件还并没有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