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深夜，宴席结束，宾客也早就散去，喧闹的顾府大宅再次安静下来。本应该早早就休息的顾沧海，却仍在书房里抽着烟斗，顾福在旁边烹茶，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李老太君。

两位老人不知在想些什么，相对无言，房间里只有烧水的壶在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老姐姐，你能确定杜寅就是……她的孩子吗？”良久，顾沧海放下烟斗，声音略带些艰涩的问。

“我不知道。”李老太太摇摇头，说，“那孩子的眉眼几乎跟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祖籍西北，可能性很大，但是……这说不定只是巧合。”

顾沧海冷笑一声，道：“你会因为一个巧合，就待他比亲孙子还亲？”

李老太太反驳道：“你不也不惜把最疼爱的孙女给他么？”

“那是因为我认识他的爷爷。”

“他爷爷是谁？”

“杜半城。”

“什么？”李老太太瞳孔急缩，“你能确定？”

“不能，”顾沧海道，“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像你相信你的判断一样。”

李老太太怔然良久，喃喃道：“原来……她竟然嫁给了杜家人。”

“是啊！”顾沧海也唏嘘道，“凰就是凰，即便落到连草鸡都不如的地步，也能找到属于她的凤。”

这时，茶泡好了，顾福低着头用茶夹分别给两人夹了一碗。李老太太仿佛无意识的拿起来，微抿了一口，似乎觉得有些苦涩，皱了皱眉头，却又一饮而尽。

“我以为，你会第一时间除掉他。”她冷冷的说。

顾沧海眯起眼：“当年那件事是我们四家一起做的，我为什么要替你们担下惹怒杜家的风险？”

顿了顿，他又讥讽道：“你呢？在不知道他与杜家有关的情况下，为什么还想将外孙女嫁给他呢？”

李老太太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问：“我要是说……我想赎罪，你信不信？”

“我信！”顾沧海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说，“当年虽然是我们对不起楚家，但那也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况且，要不是你我甘冒风险，楚幼凰也活不下来，更不可能生下这么出色的儿子。”

“那……”李老太太双目深深的望着顾沧海，“如果杜寅知道了真相，你觉得他会原谅我们吗？”

顾沧海嗤笑一声，说：“老姐姐，你可别告诉我，现在你还会把希望寄托在人的感情上。”

李老太太痛苦的闭上眼，良久才道：“如果是楚幼凰的话，我甚至可以把李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都寄托在她身上，杜寅是她的儿子……”

“你可别忘了，他同时也是杜家的子孙。”顾沧海打断道。

“可那件事又能瞒他多久呢？”

顾沧海沉吟片刻，说：“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知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尽管我不知道杜家为什么会将他丢出来由一个老奴养大，可看样子，杜家并没有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他的意思。

而且，他母亲楚幼凰虽然胸中韬略不输男儿，但终究是个善良的女人，我相信她不会将上一代的恩怨强加在自己幼子身上，更何况，她比谁都明白，让楚家没落的是大势，难道她会舍得让儿子去与大势抗争么？”

“你是说……杜寅有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那件事？”

“起码，在他找到亲生父母之前，是绝不会知道的。今晚你也看到了，他对于寻找父母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

“如此……也好，”李老太太再次叹息一声，说，“单纯的把他当成故人之子，也挺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顾沧海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说：“旁的不敢说，但有一点，那小子倒是真挺像楚幼凰的儿子。”

“什么？”

“凡事先论情，再论理。”

李老太太目光一闪，就用手指隔空点着顾沧海的鼻子笑道：“你个老狐狸，这才是你上赶着想把孙女送给他的真正原因吧？如此重情之人，一旦成了你的孙女婿，将来哪怕知道了真相，看在小兮的面子上，估计也不会对你顾家怎么样。”

顾沧海道：“老姐姐也不用担心什么，观他今晚表现，对你的尊敬应该是发自内心，这‘情’之一字，你不也已经占上了么？况且，重情之人必然重义，你我的孙儿如今也与他成了兄弟，两套绳缚之下，除非天意不许，否则，你我应该都可以安心闭眼了。”

……

这一晚，睡不着觉的不只书房里的三个老妖精，几院之隔的小湖边，杜寅也在对着月亮犯愣。

他今晚没回去，被安排在了顾家的客房里，之所以睡不着，除了认床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想不通李老太太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也知道自己长的不太讨喜，一个老人家，而且还是不缺孙子的老人家，怎么可能刚一见面就对他视如己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