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时值紫汐二中寒假之初,高三上学期这地狱生活中的一站结束。下学期一过,中国教育中最为重要的一环——高考,便要来临。多少学生多少年的努力就为了这一次考试,它有太多不公平,但面对人口已无法用繁多来形容的中国来说,又不得不这样做。
紫汐的天气已彻底转冷,从早到晚,呼啸的寒风刮得人生疼,使人不得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一棵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地上还有几片枯叶。天空中不知不觉地飘起了洁白的雪花,渐渐在地上铺了浅浅的一层。
此时还是傍晚,天空却早已被压抑的黑色所笼罩,街上各种各样的店铺中亮着冷的或暖的灯光,琳琅满目的商品在橱窗里引人眼球,街边的大树光秃秃的枝干上也被缠上了白色的彩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杨逸从缓缓停止的公交车上下来,提着一个略显沉重的行李箱。公交车关上门,吃力地缓缓开走,带起一阵机器的轰鸣。杨逸略显孤单地站在路边,白色的路灯灯光照他身上。
杨逸呼出几口白色的气,一阵风吹过,他理了理身上棕褐色的格子围巾,却没有感到任何的寒冷,心已经冷了,身体还会有什么温度吗?杨逸看了看街上来来往往的汽车,一个个裹的厚实的行人,然后拣了一条僻静的小巷,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了进去。
脚底下传来因雪层崩碎而传来“枯碴,枯碴……”的声音,杂乱而又富有规律。巷子里空无一人,昏暗的灯光洒在杨逸身上,身影在巷子里缓缓移动,平稳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这边杨逸来过几次,还算熟悉。
几星期之前。
“杨逸,等一下中午你妈妈在学校后门等,她给你送饭来了。”高笑妍在讲台上盯着手机说,每天大课间说一下各家长发的消息,是高笑妍的习惯。
“哦。“杨逸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继续闷头看着一本小说。自己的父母从来不会在平常时候无缘无故地来学校看自己的,说不定有什么事,杨逸想。
中午,杨逸顶着还未全盛的寒风,慢悠悠地走向学校后门,远远便在家长接待室前看见了自己的母亲——李槿思。李槿思已经四十岁了,有着一种成熟女人的特殊风韵,长着一张清秀的脸,但此时却略显憔悴。她带着一种江南女人的温婉,皮肤虽然已经开始变黄,但还不太明显,岁月在她脸上早已刻上了皱纹,一头秀丽的黑发也掉了不少。
杨逸见到自己母亲,却并没有太多话语,李槿思亦只是淡淡的一句:“我给你带了点饭。”便带着杨逸进了家长接待室。
在整个闹哄哄的大厅的一个很平常的位置,李槿思摊开一盒盒食物,递给杨逸一双筷子,自己也拿了一双。杨逸埋头苦吃,而李槿思只是咬着筷子,时不时夹一口菜,却食如鸡肋般嚼了很久,两眼发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似乎有点不忍。
“我吃饱了。”等到所有的菜已经差不多时,杨逸说。
“啊,哦。”李槿思回过神来,“等等,”说着李槿思从身旁的地上拿起一个保温盒,从里面取出一碗酒酿,还冒着水蒸气,“学着你奶奶做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杨逸用勺子舀了一勺子,对着酒酿吹了吹,试探性地喝了一口,说:“还可以。”这是南方很常见的酒酿,制作工艺很简单,所以李槿思做得很好。通常还会配上鸡蛋和面团,但杨逸只喜欢加水加白砂糖煮的。
“我还以为做得很糟糕,现在好了。”李槿思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我和你爸离婚了。”大厅里很吵,可是这句话却很刺耳,快要震破杨逸的耳膜,他听得那样真切。
杨逸正喝了一口酒酿,可滚烫的酒酿就像一根火柴掉在了冰川里,瞬间熄灭。“哦。”杨逸只觉得喉咙里有万根针扎,他艰难地硬生生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来,故作平淡。
“我去车里给你拿几件衣服。”李槿思低着头,捂着嘴,两滴晶亮的泪落到了李槿思的大腿上。她声音沙哑,模糊地说,然后快速跑出了大厅。
“滴答。”杨逸终于忍不住,一滴眼泪从紧闭着的眼睛里落进碗里,大厅里闹哄哄的,而杨逸感觉此刻鸦雀无声,眼泪掉进碗里的声音自己听得那样真切,那样震耳欲聋,仿佛是掉进了自己的心里。杨逸的喉咙一阵哽咽,就像长满了无数根尖锐的刺,稍微一咽便会刺穿皮肤。杨逸艰难用勺子舀了一勺酒酿,忍着疼痛咽进肚子里,两手紧握着,变得煞白,身体不住地颤抖。
杨逸停止了哽咽,用手轻拭眼角的泪水,一勺一勺快速地喝着酒酿,忽然间又丢掉已经变形弯曲的勺子索性端起碗来,不顾甜酒滚烫的温度,咕咚咕咚几口便喝完了。
杨逸头一次发现,自己最爱喝的酒酿,竟会是那么地苦涩。
终究,还是忍不住吗?寒风依旧肆虐,杨逸提着一大堆东西,缓慢地挪动着。
从有记忆开始,眼前的父母便是无止境地吵架,摔东西。父母大学一毕业便在了一起,两者都在拼命地加班,熬夜,工作,混得一份体面的工作。杨逸只能在半夜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