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清楚”,大家都很清楚。
以楚月现在的情形定然补不了结界,要堵太阴之气,只能让楚月吸纳小宛全部精血,令他们血脉融为一体。
听着小宛抽抽搭搭的哭声,我心头越来越紧,只能背过身紧闭双眼,好像这样就能避开一切我不想看见的事情。
背后有脚步声缓缓接近,伴着帝君的话语:“你害怕?”
我咬咬唇:“谁都会害怕悲伤的事。”
“害怕是好事,”他踱到我身旁来,“只有害怕了,才会拼尽一切去避免。”
他这种站在制高点评价的姿势令我很不快:“你就不会害怕么?”
“当然害怕,”他苦笑,“我害怕再像一万年前那样失去你。”
这时候还能调.戏我,看来他是真不害怕。毕竟万把岁的老东西了,种种苦难怕是早已阅遍;不像我,整日宅居清风涧,世事都未曾深入经历过。
嘴上说是害怕,可不一会,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瞧一瞧那对苦命鸳鸯。
经过帝君医治,楚月虽保住了性命,但内伤是绝不可能三天两日便好的。那个冰冷而孤傲的家伙,此刻被小宛搂在怀中,面色苍白如纸,好像风一吹便没了。
小宛早已止了泪水,抚开他面上的乱发,声音在发抖:“我的命本就是君上救的,现在杀了我,救贪狼界所有的族人,我心甘情愿。”
“那晚,你果然在殿外。”
那晚她的画散落在地上,她怎么可能不在殿外。
楚月似乎是想开口说话,可他连这个动作都吃力无比。他深深凝着她的眼:“我说过,要让你在一个没有灾难的地方好好活下去。我真的不想食言。”他的目光飘向那处结界的空洞,外面是明亮湛蓝的天,“可是我早就食言了,也早就后悔了。”
她的眼角滑下两行泪来:“我没有怪你。你是贪狼界的妖君,那些事,都是你应该做的。”伸手握起他右手的手臂,“你杀了我,救贪狼界吧。”
他反握住她的手,带她的手着抚上她的面颊,小心翼翼拭去她满脸的泪水。
“你没有怪我,没有怪我……”他反复叨念着这话,苦笑一声,“最后这一年,你很尊敬我,从来没有违逆过我的意愿,你什么都完成得很好,只是,你再也没有为我画上一幅画,我很难过。”
结界空洞透出人界之景,缕缕白云,湛蓝天空,甚至耀眼得令人发晕的的太阳,那都是永堕黑暗的贪狼界从来未曾有过的景色。
“历代妖君即位后,寿命短暂,不能踏出妖界半步,形同死囚……这样的命运,百年千年,真的已经足够了。只可惜,那么多人界美景,我还没有来得及陪你去看……”
本仙君顿觉不对。我宅那么多年,阅话本无数不是白瞎的。楚月这句怀古伤今的话,怎么听怎么像遗言。
我拿仙力往他躯壳里一探,一如他的性子一样冰冷,没有半分温暖。本仙君心肝子也跟着凉了半截。
他震碎了自己的内丹,所有妖力已灌注全身。但这样的妖力,在半刻之内就会消散,带着他的命一同消散。
小宛已觉到不对,揽着他的手臂松了一松,他果真轻若无物地落了下去。她赶紧将他接住,手臂越发抖得厉害:“你做了什么?楚月,你到底对你自己做了什么?!”
他微微一笑:“我血脉的命运……该结束了……我很累……想休息了……”
最后的妖力飞速凝于手臂,他飞快抓起她的手,不带一丝一毫的迟疑,捅向自己胸口,一瞬间,血光飞溅。
这片仙妖战场上,又添了一次鲜血喷洒的声音,又添了一地血红。
小宛震惊地瞪着双眼,瞪着他,半张着口说不出半句话,木人一般一动不动,仿佛感受不到满脸的血由温暖转为冰冷。
下一瞬,她已双眼迷蒙。
小宛的手在楚月妖力的引导下,直接贯穿了他整个胸膛。
血与肉相连,竟如本就是一体的一般,楚月的妖力沿着她鲜血淋漓的手,飞速注入她的身体。
本仙君灵光一闪,悟了。
要解决贪狼界问题的唯一办法是妖君与画魂体血脉连为一体,先前只想着让楚月吸纳小宛的精血,却完全没有往相反的方向去想!
小宛泪流满面,几番张口,可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人逐渐化作虚无,说不出一句话来。
逐渐虚无的人影紫衣白发,他还是他,又似乎已不再是他。
他像是笑了一声,抬起身,轻轻一吻落在她的眉心,一个刹那,却仿佛长得像一生一世。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好好活下去,我的双眼。”
再也没有声息,也没有了那个紫衣白发的身影。
我把袖往身后一拂,意欲靠近,想试着捡回楚月一缕小魂魄,可雄浑妖力在瞬间爆发,狂风大作,竟逼得连我都无法再前半步!
冽风砭得我脸颊生疼,却又在下一刻停滞。我抬起眼来,不知何时闪至身前的人蓝袍猎猎,右手撑开的是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