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日西斜,残阳如血.

彼时已日暮西山,鼓声阵阵.沉闷而又压抑的声音充斥在这偌大的皇宫.贞元肆年伍月廿七,宣妃温氏殁,帝追封为贵妃,上谥号“成”.

温锦瑟走在宫道上,双眼痴痴地盯着手中宣成贵妃送给她的玫瑰籫子,睿佑皇贵妃的死敲响了温念歌的丧钟,连绵不断的声音来回在温锦瑟耳畔回响,令她心中压抑无比.

宣成贵妃温念歌,是温锦瑟的长姊.

申正初刻①,温念歌身边的贴身婢女荔枝来到长乐宫.只道是自家主子温念歌想在临终前见温锦瑟一面儿.

温锦瑟自然是答应了.

至长信宫,温锦瑟才终于知晓何为“见风使舵”了.

虽说温念歌如今是贰品宣妃,但真正过的,怕是比肆品婕妤还要逊色许多.

温锦瑟走至寝殿.温念歌躺在床上,双目微闭,虽说如今已是奄奄一息,但白皙的脸上依旧有着绝美的容颜,如病西施.

似乎是从除夕开始,温念歌就全凭这些药根子吊着了.

温念歌长温锦瑟一岁,如今是桃李年华二十岁.与温锦瑟在贞元元年叁月进的宫.入宫没几个月,就得到了当今太后安云舒的赏识,在新秀中拔得头筹,从此恩宠不断.同年十二月,册封为伍品美人,赐号“宣”.

温念歌一路扶摇直上,诞下合欢公主卿瀛安.仅仅入宫肆年,便身居妃位.

想比起长姊,温锦瑟就要逊色很多.在宫中耗了一年,直至贞元贰年叁月才初承雨露.在宫中肆年,也仅仅是个肆品的娴婕妤.旁人见姐妹二人相差如此之大,自然免不了嘲讽奚落几句.

温念歌倒是一直护着温锦瑟.

从前,温锦瑟一直以为温念歌待自己很好,虽说自己是庶出,但温念歌待自己就像是待真正的妹妹一般,无微不至.直至贞元肆年元月.

太医曾道温锦瑟天生体寒,年轻时三四年都难有一次孕.肆年元月,温锦瑟却被查出有孕了,她自然是欣喜的.

只是这一切的欢喜,都被那一次意外打破.

那日,温念歌与温锦瑟、江灼华一同去千鲤池.不料正赏得开心,温锦瑟被人退下了千鲤池.

江灼华是三人中最识水性的,与温锦瑟又是手帕之交,见温锦瑟落水,还有孕在身,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起了温锦瑟.

而温念歌因为不识水性,故而并未像江灼华那般跳下水去救温锦瑟.

正因为她未救温锦瑟,便被扣上了“谋害龙嗣”的帽子,被禁足于长信宫.

温念歌本就因为与睿佑皇贵妃被害一事有关联,而被卿宸华怀疑.如今又被扣上了“谋害龙嗣”的帽子.卿宸华表面上虽为夺去温念歌的位分,但温念歌所受的待遇,怕是和失宠的御妻无异了.

温锦瑟款款坐下,看着面前的伊人,淡然道:“长姊,我来了.”

温念歌睁开双眸,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荔枝见状连忙去搀她.温念歌虚弱地叫了声面前这位庶妹的闺名:“锦瑟.”

饶是再心狠的人,见着这场面心中都会一颤.更别说温锦瑟还是温念歌的庶妹.

温锦瑟连忙拿起温念歌的靠枕,看着温念歌惨白的脸,心中一痛.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情:“长姊当初害锦瑟的孩子与睿佑皇贵妃,就应该料到这一切.”

“是啊,我真是没料到——”温念歌常常叹息一声,看着这位庶妹,痛心道,“我自认没做过什么害人的事,如今却被夫君和自己的亲妹妹误会！”

“长姊病糊涂了罢.”温锦瑟替温念歌撩起她脸上的碎发,露出一张闭月羞花的脸庞:“长姊好生休息着,过几日我会遣个太医来.”

温念歌似是绝望了,她握成拳的双手缓缓地松开,留下两行清泪.温锦瑟由书馨扶着款款起身,正欲走出内殿,不料温念歌却叫住了她:“锦瑟——”她大口地喘着气,“长姊现在只愿你一路走过,莫后悔,别回头.”

温锦瑟并未回头,听到这一句话,她似乎怔住了.旋即恢复正常.

走出长信宫,温锦瑟只觉全身一软,幸而书馨扶着她,不然就差点摔下去.

从长信宫到紫宸宫,路程并不远.但温锦瑟只觉这一条路无比的漫长.每走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刃之上.走至紫宸宫,温锦瑟险些跌倒.卿宸华身边的亓元见了,连忙让书馨扶住温锦瑟.又转身去通报.须臾,亓元从御书房走出,扶住温锦瑟:“小主,您可稳着点.”

温锦瑟点了点头,贝齿轻咬住朱唇,由书馨扶着向御书房走去.

彼时,卿宸华坐在龙椅上.温锦瑟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深蹲唱礼道:“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长乐未央.”

卿宸华抬首道:“起来吧.朕听亓元说你方才在外面连站都站不稳了.怎么了？”

温锦瑟双手微微握拳,再度福身回道:“皇上.宣妃娘娘——殁了.”

卿宸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哀痛,转瞬即逝,让温锦瑟觉着这一切仿若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