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景，当时……当时……叶宝根……我弟弟叶宝根……被从水缸里救起来的时候，是有气的，当时他还叫了我一声姐姐，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想救他，是我潜意识里不想救他，他才会死的，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的错……”

叶文边哭边告诉卓景。

当时，叶宝根被捞出来时，还有呼吸，不仅有呼吸，他还叫了她一声姐姐。

叶宝根叫姐姐时，叶妈妈问叶文还有没有救，叶文说让她想一想，说学校有教过溺水后怎么急救。

叶妈妈满怀希望地等着叶文回忆急救方法，可是，叶文并没有想起来。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并不愿意想起那些急救知识。

因为叶爸爸太爱叶宝根了。

因为叶爸爸太不爱叶文了。

因为叶爸爸不仅不爱叶文，还从来没有把叶文当成自己的女儿。

在叶文18年的人生里，叶爸爸从来没有扮演过父亲的角色，爸爸这个称呼，对叶文来说太生疏了，生疏到她都不会叫了。

在一起生活的最后3年里，叶爸爸从没有正眼看过叶文，不但没有看过，就连对她说句正经话都没有。

在那3年里，叶爸爸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叶宝根，叶文吃着叶宝根剩下来的饭菜，睡着叶宝根**盆的房间，还要忍受叶宝根稚气的叫她姐姐。

在那3年里，叶文看着叶爸爸抱着叶宝根笑，抱着叶宝根亲，抱着叶宝根丢高高，抱着叶宝根喊他乖宝宝，抱着叶宝根喂鸡蛋羹，这一切的一切，叶文从来没有享受到过。

看着叶爸爸对叶宝根做这些事情，叶文嫉妒得快要疯掉了。

那3年，叶文是把时间用分秒来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所以，叶宝根出事后，她想要报复叶爸爸对自己的抛弃，也想从叶宝根的手里抢回属于她的亲情。

所以，她不愿意想起那些急救知识，她根本就不想救叶宝根。

所以，叶宝根不是溺死的，是因为叶文的放弃，才死的。

叶宝根死后的这些年，叶文在痛苦与内疚之间挣扎，在内疚与悔恨之间徘徊，在悔恨与学习之间找安心。

为了安心，叶文一直在自学医理知识。

她知道自己的心灵深处住着一个恶魔。

为了战胜这个恶魔，这些年来，她在一刻不断地学习医理知识，她要把这些医理知识灌输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让这些知识变成一种习惯，再用习惯去打败它。

今天，看到刚子受伤的第一眼时，她就想起了叶宝根，想起叶宝根临死时叫她的那声姐姐。

她是靠着已经成为习惯的医理知识，去解救的刚子。

她终于用这种习惯，打败了在她心里住了23年的恶魔。

现在，她终于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卓景听着叶文的诉说，心痛得碎成了一片一片。

他抱着叶文，一声声地叫着：“小猪儿，小猪儿……”

叶文哭得累了，也说得累了，靠在卓景的身上昏睡过去。

卓景把叶文带回自己的住处，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打来热水，用毛巾给她仔细地擦洗，又给她换上舒服的衣裳，这才脱了鞋子，上了床去把她搂在怀里。

这一晚，卓景一晚没有睡，隔一会就盯着叶文的脸看，看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休息完后，再盯着她看，如此反复，直到东方发白。

该是受了怎样的折磨，才会想到用习惯去战胜恐惧；又是受了怎样的煎熬，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又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会哭得如此肝胆俱裂。

叶文，我的小猪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时，叶文才睁开眼睛，因为前一晚哭得太厉害，眼睛肿了起来，要很费力才能睁开一点。

叶文看了眼房间，卓景不在，桌上放着一陶罐白粥，还有一盘西红柿炒蛋，卖相不是很好看，桌边的垃圾桶里还倒了很多西红柿炒蛋的试验品。

叶文爬起来去洗手间，洗手台上有新的洗漱用品和一套没有开封的女性保养品，毛巾架上还挂着两条粉红色的新毛巾，每条毛巾的角上都绣着一只可爱的小熊猫。

叶文用凉水拍打自己的脸，想起昨晚在卓景的怀里哭得晕过去，心里后悔得不行。

怎么每次在卓景面前都这么失态，还让不让人活了？

正想着，门开了，卓景进来了。

一进门，卓景就叫叶文，叶文在浴室里应他。

卓景走进浴室，见叶文正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便走过去，想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叶文死活不肯转过来，捂着的手也不肯松开。

卓景将她转过来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叫她：“小猪儿。”

叶文听到卓景叫自己小猪儿，心羞涩得缩成一团。

小猪儿，他果真叫自己小猪儿。

昨天晚上，那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