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妈妈疯了，哭叫着打叶文，边打边骂：“怎么死的不是你，怎么死的不是你？”

叶文的头发被叶妈妈扯着，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叶文感觉不到头痛，只觉得心痛得象被撕裂一样。

于是她也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

叶爸爸得到消息赶了回来，疯了一般地对叶文拳脚相加。可是他越打越生气，越打越不解恨。就去叶氏祠堂借了猪笼，把叶文装进去，里面放上两块大石头，拖着笼子就去了河边。

村里有长辈过来劝，说现在是法制社会，沉猪笼是违法犯罪。如果真的恨她，就把她赶出去让她自生自灭。

于是，那个夏天，叶文成了一个孤儿。

也是在那个夏天，叶文考取了首都大学建筑专业。

可是，要去学校报到时，叶文没有学费，上不了学。

叶文去找了她的高三班主任，说她想上学，想过好日子，想给外婆争口气，想告诉那些抛弃她的人，她不是克星，她也能出息。

班主任很感动，给她申请了大学生助学贷款，她才边工边读地完成了学业。

毕业后，叶文去了刘老二工作的工厂，那是一家生产电线的小厂，里面就百来号人。

叶文起先在产线上绕电线，后来，刘老二去产线招助理，叶文报名应试。

刘老二什么也没有说，把她提起来，手把教她算单价，手把手教她做计划。

有一次，贷款到期了，叶文交不上来。只得去向周围的人借钱，没有人愿意借给她。

当她不抱任何希望向刘老二借时，刘老二二话不说就给了。

她当时就想：只要有机会，只要刘老二需要我，只要我能办到，只要是他提出，我都要想办法满足他。

一年后，叶文的贷款还清了，还存了点积蓄。

但是，生活越轻松，叶文的心就越孤独。

这么多年来，她没有谈得来的朋友，也没有交好的同事，更没有温和的亲人。

她就象一株没有根的浮萍，风吹到哪里，她就飘到哪里，浪打到哪里，她就荡到哪里。

但哪里都不是她的家，哪里都没有她落脚的地方。

于是，她迫切地想要拥有一块地，一块属于她自己的地。

那天，刘老二的媳妇问叶文有没有男朋友，叶文说没有。

叶文是真没有，15岁之前，她一直在死读书，因为外婆告诉她，只有读书才有出路。15岁之后，她在孤独与穷困之间挣扎，如今23岁了，才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刘老二的媳妇后来把刘老大介绍给了叶文，叶文对男人没有经验，只是单纯地想要回报刘老二，才答应和刘老大交往。

可是叶文再没有经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看出刘老大有点傻、有点笨、有点头脑不清醒。

有一天，叶文无意中和刘老二聊天，说起自己想要一块地，无论这块地在哪里，是不是贫瘠。

只要给她一块地，能让她落地生根，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于是，刘老二说，只要叶文和他哥结婚，家里的那块宅基地就给她了。

叶文心里一喜，说：“结婚可以，但你家的宅基地你得立个字据给我，万一你家的房子太旧，我还可以拆了重建。”

刘老二拍着胸脯说：“你要是想重建，我来出一半钱。”

可是，等到了刘家村，叶文才发现，那根本谈不上是宅基地，那就是一个小土坡，被填了点烂石，支了几根木头。

叶文很失望，觉得刘老二骗了她。

这么多年来，刘老二是唯一和她走得近些的人。

而这个人，却把她骗到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

她很生气，很绝望，但比生气绝望更甚的，是刘老大根本连男人都不是。

那天，和刘老大结婚的那天，叶文想报复刘老二，想就这样甩手一走了之，让他人财两空，让他在所有人面前颜面尽失，抬不起头。

可是，当他给她打电话时，她迟疑了。

她想再相信他一次，她想给人类再多一点耐心。

最终，还是让她失望了。

刘老二在理智与现实面前，他选择了现实；在亲情与道德面前，他选择了亲情；在伦常与爱面前，他选择了伦常。

叶文不怪他，只是对人类再也不相信了，只是把人类看得更透彻了，只是把自己的情感封起来了，只是把欲望放出来了，只是对人类彻底失望了。

讲到这里，叶文低声地问卓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