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解释,由于麻疹复发,艾格尼丝一直很瘦。
“她不会给您增加负担的。这孩子顶好,从来不哭。”
于是,在娘家的厨房里,乘着喝巴拉圭茶吃炒玉米饼的当儿,罗莎谈起了她的计划。她准备在城里租上一间房,这样全家老小都能住到一起了。她出去干活,妈妈在家洗々熨々的,也能搭个帮手。
“我一直在购置家具。已经买了一张青铜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全是我的,还有镜子杂什都齐了。不到年底,我的一个朋友就要离开那间房子,然后租给我;房子临街,街上有人行道,间量很大,还有凌空的凉台呢……”
姥々只管听她说,却全然不信。女儿好像变多了——话说得那么多,头发也烫了,屁股老宽老宽的。还掉了两颗牙。甚至穿着一件紧身的花裙,腰带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孪生兄弟回来了,都站在厨房的门槛上,莫名其妙地瞅这个带小孩的女人。
“进来,向你们的妈々问好。”姥々道,“快,别扭扭捏捏的。”
他们拥抱了罗莎,罗莎笑着惊叹:“谁能相信,他们都长这么大了!快要撵上我啦!”
当天下午,罗莎回了城。在火车窗口和妈々告别时,她又说了一遍:年底之前一定把买车票的钱寄来。
前几个月,姥々千方百计、全力以赴想让外孙女胖起来。为了让她增加些力气,用热灰给她擦腿,午饭让她吃蘸骨髓的面包。艾格尼丝起初挺想妈々,常呜呜咽咽地说:“我要回家找妈々去。”但过了一段,就不再想了。她坐在厨房的泥地上,不是玩自己的木轱辘,就是看两个孪生哥哥为从树林里逮来的红雀编制带栖木的鸟笼。有时乘着姥々睡午觉,两个男孩带她去偷邻居的无花果。偶尔,一只熟透的无花果砰地一声砸在她头上开了花。藏在叶子里的一对哥々笑得喘不过气,可爬下树来一看,就再也不笑了——因为,分果子的时候,他们发现,最丰满duo汁的果子己经全让艾格尼丝吃光了。下雨天,他们在厨房里玩。两个哥々装作傻瓜西蒙吓唬妹々,西蒙是姥々一个好友的痴呆儿。
姥々见了,大声吆喝道:“别装了!上帝会惩罚你们的,把你们都变成傻瓜西蒙。”
他们也玩捉瞎糊。艾格尼丝经常掀开手绢偷看,但总被两个哥々逮住。“你装孬!我们再不跟你玩了!”他们边喊边拽妹妹的头发,一直拽得她哭叫起来。姥々拎起扫帚,就朝两个哥々追去。
“你们哪像哥々!”她大声喊叫着——接着又叹道:“等到年底再说。你们到时候会在罗莎面前乖学的!她可不像我这样软心肠。”
十二月过后,狂欢节到了,罗莎还没有汇来车票钱。一连几个月的酷热,干旱威胁着这个省的每个角落。水井干枯了,姥々和两个哥々不得不艰难地走到车站去领水;分发工作由一名士兵监督进行。人们手提着大洋铁桶,耐心地站在队里等待自己的机会;排队的人是从丛林里来的,黑黝黝的,一声不响,还领着赤脚的小孩和瘦狗呢。邮局一开门,姥々就派一个哥々去询问城里的信来了没有。一接到罗莎许下的钱,她打算先买点吃的。已经没糖喝马替茶了,烟叶也光了;母鸡一个蛋也不下;油水已尽的炖骨头,在锅里煮了这么长时间,做汤已设有一丝的滋味。姥姥原来的想法是,就是饿死,也不能吃那四只鸡。可是,那个星期四,摸了摸那只巴拉圭母鸡的屁股,发现它断了蛋,姥々便决定牺牲它了。它是四只母鸡中最老的一只,七天前就有点郁郁不欢,开始耷拉翅膀了。
一早起来,她便出门走进母鸡栖息的干树丛。下烂蛋的巴拉圭母鸡已经死在灌木下。“可怜的东西,你是老死和渴死的,像基督徒似的。”她想着想着,拎起两条鸡腿,轻々地摸着又硬又瘦的鸡身和空嗉子。
姥々回到厨房,给铜锅灌上水,点着了火。她抱着这只母鸡一坐下,便哭了起来。“这样下去,我们非吃土不可了。”她自言自语地说,向门外瞧去:太阳正从山后升起,照亮了万顷碧空,仍不见一丝的云。
她开始拔鸡毛,拔着拔着,心中忽地升起一股对罗莎的恼恨。她深恶痛绝地想着:“她是个骗子!说什么人家不让她带孩子,哼!骗不了我!准是和什么男人胡搞起来了。把孩子交给我,她自己倒逍遥自在。好哇,看着我是个大傻瓜,她还会再送孩子来让我养的!”
她拔完了长鸡毛,点着一张纸熏掉翅膀下面和屁股上的绒毛;又用一把快刀砍去脑袋和两条黄脚,掏出内脏,而后将鸡丢进开水锅里。
吃完了鸡,姥々便躺下来午睡。虽然这天是星期五,他们也不去车站了,因为已经设有可卖的东西。她思忖着:“要是明天还接不到罗莎的信,我就得借我朋友的钱了。上回,我治好了她的牙疼病,她给过我一包糖。她自从得了西蒙,就再没有缺过钱花。她说:“那愚儿很沉,原先背着他在站台上来回乞讨,腰都酸了,可现在有了个带轱辘的木箱,推着他转悠,再也不那么累。得了西蒙,倒有了福气。”
艾格尼丝的喊声惊醒了姥姥,时间已经五点多了。她爬起来就找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