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莽子在瞫梦语身边,听到突然发出的哭声,像被雷击了一样,随后跑出洞子。
这哭声,在夜色掩护的峡谷悬崖上,先是像鬼哭狼嚎,五脏六腑都哭出来了;后来又像舟中之嫠妇,其声呜呜然;再后,像嘶哑了的猫儿,一抽一抽的哭;最后,静声哭。
这是瞫梦语自逃亡之时起,第一次当众痛哭。
度群芳、兰回现在完全明白,这一次巴国史上最引人注目的“逃婚”,到最后,无论是舆论方面,还是虎安宫的穷于应对,以及参与行动者的命运,所有的压力实际上都集中到了瞫梦语的身上;而毛毛虫五人的死,让她最后一点承受力也顿时离开了。
不知道无心无肺的木莽子懂了没有。
三个男人,都没有去劝她。
夜深了,风起来。
度群芳认认真真道:“龙水峡第一晚,不知深浅,万万不可大意。为了不惹眼,不点柴火。今晚,我们三人都不睡觉。一人守在路口,防有追兵;一人守在洞口;一人在洞内一眼不眨看住她!”
度群芳的意思木、兰自然明白。
度群芳让木莽子到洞子里面去。
木莽子道:“不准点柴火,睁起眼睛也看不到,我不去!我守洞口!”
兰回笑道:“你到里面凉快去!”
木莽子道:“里面哪有外面风大?你们吃不吃东西?”
兰回故意道:“你这一说,还真饿了。你进去,让梦语先吃。她不吃,你不准吃!”
“哪有这个理!”
“要不然,她若肯吃了,我们不吃,你一个人吃。但若她不肯吃,你不准出来!”
“毛狗兄,你各人说的!”木莽子喜道。
木莽子转身进去,摸黑取出行囊里的烤马肉。
借着星星的一点光线,木莽子手里拿起一块烤马肉,边吃边出了洞。
度群芳闻到肉香,很意外,喜道:“她肯吃了?”
“她不肯吃。”
“她不肯吃,你吃什么?滚回洞里去!”度群芳轻声骂道。
“我问她吃不吃,她说不吃;我又问她,我帮她吃,可不可?她说好。”
兰回笑出声来,道:“度毛狗,你我两个虎安宫排名前茅的虎贲,居然被一个傻子耍了!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如此,我不吃!”
“犬日的!只要是为了吃的,就像变得聪明了一样!肯定是饿死鬼变的!”度群芳骂道。
太阳再次升起。
度群芳、兰回首先观察了新的环境,才发现,昨日心心慌慌,走了多时,其实离开洞庭庄并不远,抬头可看到岩顶,而向下望,还是深不见底的一条峡谷。
目前,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需要度群芳、兰回处理:瞫梦语不吃不喝。
好劝歹劝,瞫梦语仍不为所动,度群芳失去耐心,叫道:“那好!你绝食,我们陪你绝食!说到做到!”
有时候,越简单的招数越有效,僵持到中午,瞫梦语认输了。
按照与庄主木子三的约定,既然没有追兵下来,他们就在下面等木子三的信号。
下午,在斜阳光下,从天空中落下了一些干松毛,仿佛是风吹下来的一样。
第二日,依然如此。
第三日上午,连续出勤了多日的太阳早退了,天空开始聚集乌云;到中午,乌云滚滚,不多时,风雨齐来。
烦热的峡谷,突然凉爽了下来。
瞫梦语走出栖身的小岩洞,木莽子离她仅一步,在右边,如果她有异常举动,伸手可触她的身体;度、兰离她数步,在左边。
瞫梦语站在洞口边的窄路上,雨水淋在身上,洗去多日的尘土。
瞫梦语吞了一口从发尖上流下来的雨水,暗叹想:“难道,这真是天意!这雨,若是早两三日来,也就不会被逼进龙水峡啊!兄长他们,也就不会死了!”
度群芳、兰回此时,与瞫梦语的想法相同。
兰回轻声对度群芳叹息道:“这雨啊,救了丹涪水很多人、很多物的命,唯独没有救到我们。”
“是啊,天意,不可测。苴蛮子他们,若跑脱了,这下有救了!”
二人想像,还在万风林海中的苴蛮子等虎贲,还是那几个猎户,此时正用嘴接雨水解渴,准确说是救命的情形。
如果这两人知道巴天意、瞫瑞祈雨的过程,也会像所有虎安山人一样,愿意相信这雨,差不多是虎安山大巫师用性命换来的。
吃过缺水的大亏,负责后勤的木莽子,此时,没有忘记将已经喝空了的水囊接上满满的雨水,再次来到他重要的工作岗位上。
突然,他发现一个秘密。
他看着原地不动的瞫梦语的脸色,心里暗道:“她这些日里干燥的脸皮、裂口的嘴唇,焦黄的头发,被这雨水一冲涮,好像迅速恢复了原样,是那样动人。她难道是水做的?或是什么鱼儿变的,离了水,就死了,有了水,就活了?”
想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