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常氏及云蕾见云龙和葛丽一去半天,心底盼得焦急。常氏担心儿子会做出什么不当之举,亲做不成倒罢,就怕把人得罪了;云蕾则担忧大哥顾及母亲情面,生怕假戏成了真。偏偏这时候对面的溜脚王婆拿了鞋样来还,神秘兮兮的探询常氏,问那姑娘是不是来和大龙相亲。云蕾向来讨厌人多嘴多舌,就说:“哪有谁来相亲!我大哥早有人了。”抬脚回了自屋。常氏对葛丽本也不中意,她听云蕾说秦怡芝和龙儿似有那层意思,果真如此,就是天天祷告烧香她也乐意。故而,她和王婆子说,那丫头是她同事的女儿,只是跟她妈妈一道来串串门儿,龙儿和在镇里做事的秦姓闺女好象好上了,三儿知道得多,就是不晓得真假。王婆子得了这个消息,有了炫耀的资本,看方宅门上又来了名亲戚,就慌急急的退出来,忙着广播她的头条去了。
方门上来的这人是常氏的表侄,半年前通过方井浚向他人转借了一笔钱款,在河西的服装一条街上租开了个服装店,因手头聚现不多,年底到期无法全还,只能暂给一半。常氏碍于亲戚情面,不好硬催,便让他等方井浚回来问问,看能否让人家再缓上一缓。
没多会儿,云龙自街上回来,常氏叫他认了表哥。因有外人,常氏不便问他和葛丽之事,只以闲话家常了几句。云蕾憋忍不住,拽他出去问明详情,方才平下心境,说:“你去了半天不回,妈和我都担心死了。刚才看你戴了顶新帽子回来,我还以为是她给买的,把我吓坏了。”她要真能那样,那太阳可就打西边出了!云龙笑了笑,一拍妹妹的肩:“早跟你说过,大哥有数,你啊瞎担心。”为免她一惊一乍,云龙没有告诉她玉梅之事,只对她说帽子是自己所买,并问:“唉,你看,哥戴这帽子咋样?”云蕾歪着头:“嗯,好看!要是再添身衣服,到哪去那就方便多了。”“说的倒是。不过……好了,以后再说吧,有这大衣也不错!”看他一副很知足的样子,云蕾喊道:“还以后,马上就过年了!我这袄是刚放寒假时妈给买的,二哥那件呢子大衣也是新添的,妈说,要过年了,就得透透新。哥,你都几年了也没有……再说,过两天就春节公演了,你打算就穿这件破大衣上台去啊!”
喊声明显惊动了常氏:“三儿,怎么了?”云蕾进屋一说,常氏还没开口,表哥当即提出,要带云龙去他店里挑身象样的送他。云龙自是不要。常氏说:“大过年的,怎么也要有个新意儿。三儿就不说,妈也准备带你上趟街,这衣服一定要买。赶好你表哥懂行,就让你表哥给你选身实料的,省得妈买得不中意。”便拿出三百块钱给表哥,算作衣钱,说他店铺新开张,也不宽裕,钱一定要收。表哥一力推摚,死活不要,常氏只好让云龙装着。
时已正午,方井浚回家来,表哥把事情原委又说道一遍,至于另一半钱款,其意为麦收前还完。方井浚天性厚道,向来严己谅人,事事好说,便依他所讲,其余关隘留作自己解决。家里菜食节前已然备齐,只需稍略加工即可,常氏忙着留客做饭,表哥推忙要走,常氏留之不住,退礼又不受,就将前时从方塘带回的一条大鱼叫云龙提了跟去,并一再叮咛说,衣服选好,钱一定要收,该多少就多少。
一路上,表哥和云龙东拉西扯。云龙听得出,这位表哥确象个不会藏奸的实在人,便对他多了几分信任。
跨过黑水桥,南向拐过一座牌楼,这就是所谓的服装一条街了。但见:
店铺挨排,人流如湍。店铺挨排:时装店、鞋帽店,店店款新样全;童装铺、针织铺,辅铺类多品繁。人流如湍:爱俏的姑娘、扮靓的少男,挑挑拣拣论价;持家的能妇、恃宠的童娃,寻寻看看试穿。恰似走马的花灯滴留转,看罢此面瞧彼面,走过那边到这边。
真个是:过新年,穿新衣。时代变了,可这方人的旧俗没变,瞧的这番热闹!
云龙跟随表哥径直进了一爿店。此店店面不大,单开间儿,环壁挂满了冬装春服,正中央也挤排了两行衣裤,靠里一角,搭有简易试衣间。如此这么点的店面,竟然以“唯美服装城”的豪名高居门脸,云龙不禁哑然。
“这是你表嫂。”表哥介绍。
“哟,是才回的表弟吧,快进里来,外头冷。”
云龙看她,约摸三十岁上下,脸施一层腻油油的护肤脂,眉下黑涂眼影,薄唇浓抹血赤。身上穿得贵气:翻毛领的一袭棕红色的皮裘遮拦至膝,锃亮的长统皮靴跟高数寸,衬得身条袅袅。见了云龙,显得无比热情。
表哥对她说:“钱的事办妥了。大表弟才回,没件能走出去的衣服,表姑就托俺带来顺便给挑一身。”
这位表嫂斜睨了一眼丈夫,嘴角微撇:“谁都跟你似的榆木一个!表弟什么人,咱镇上有谁不知道?表弟既然来咱店里,还用得着你说?”薄唇一开一合,借口家里老的犯病,把丈夫打发走了。随后,脸转笑容,对云龙说:“表弟,你看看哪件好,随你挑。”云龙见架上标价奇贵,哪敢着眼,只向便宜堆里寻去。表嫂道:“这些你不要看,年轻后生哪个不穿得体体面面的?要谈对象,那就更得讲究了。再说了,你表哥走时交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