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厕所极为平常,例为半顶,拦面竖着一堵砖墙。这伙人眼瞅着云龙进了去,均抽出短棍,封门以待。可等了数分钟,竟杳无动静。胖头着瘦猴进去探看,那瘦猴刚进,便“妈呀”一声,紧接着“咕嗵”,似乎跌进了粪坑。此时,云龙已跃上墙头,一个鹞子翻身,翩然而下,姿态之优美,令他们全瞧得呆了。云龙见他们不动,拔腿就走,没迈出两步,这一伙才似睡醒,齐发声喊,一哄而上。云龙也不回头,撩起一脚,踢翻一个,折过身来,更无一句话,猱身近靠,肘击掌劈,不消片刻,这帮痞子再无一人能够挣扎得起。云龙扶扶帽子,裹了裹大衣扬长而去。
他回到座位上,此刻,影片中仍然激斗正酣。再看仪麟,到底是个孩子,早又偎到云蕾身上。秦怡芝低声问他:“你冷不冷?”云龙说:“还行。”见她轻轻跺着脚,便脱下大衣给她盖上。秦怡芝心中感暖,又怎可让他衣单受冷,遂靠膀挨腿,一件大衣两人遮寒。
影片结束,他们待人不挤才走出影剧院。“冻死了。”彭新云缩脖抱臂抖抖索索,脚下跺个不停。“表姐,去吃点东西吧。俺又冷又饿,晚饭还没吃呢。”子夜寒风一吹,冷彻肌骨。云蕾也说:“我也觉着饿了,大哥、秦姐姐,我看那边有家饺子铺,咱们一起去吃点吧。”于是,他们一人一碗热汤饺下了肚,身子也都暖和起来。秦怡芝要结帐,被云蕾抢在头里:“秦姐姐,哪能叫你破费呀,有我哥呢。”秦怡芝争不过,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又看电影又吃饭的,麻烦你们了。”此际街面上清冷无人,云龙怕那几个痞子再来寻仇报复,便说:“夜已更深,我看,咱们抓紧回吧。”遂留云蕾等人在铺子里烤火,他则借用彭新云的单车先送秦怡芝。
坐在单车后面,秦怡芝问云龙:“听表妹说,你救她时,没见你动手,一句话就把那两个街混混给吓跑了,是真的吗?”云龙回她道:“有这事。其实这些混混,平常看他们凶霸不可一世,一旦你站出来,他们反而怵你。——人们往往都想明哲保身,一味退让,却恰恰反壮了他们的胆,拔升了他们骄横的气焰。我只不过站出来时没敢露怯,让那两个摸不准底儿。对付这类欺软怕硬的脚色,只要你硬气了,他自然服软。”这本是前日里二弟云英说他的话,倒被他此刻派上了用场。秦怡芝听得在理,不过犹有怀疑:“你就不怕他们真的动手打你?”云龙回头冲他一笑:“怕是怕,可彭姑娘是你表妹呀!”无非一句玩笑话,云龙没想过多,脱口而出,不料,秦怡芝却因此会错了意,封存在心而没有再说。
她的家离得很近,经过镇政府,拐进一条宽弄口,来到一幢漂亮的二层小楼前,秦怡芝下车开门,邀云龙进去。云龙说:“我得抓紧回去,她们还都等着我呢。”秦怡芝甚为理解:“那好吧,我家你能找着了,以后常来玩。哎,对了,你等一下啊。”说着就“噔噔噔”上了楼。院灯明亮,云龙打量着她家的院落,但见门窗墙壁楼道等以及各个角落的布局格调极其高标规整,对照起自家,真是天壤之别。
“小爱啊,这么晚了,你同谁说话哪?”楼底卧室里传出一位妇人轻柔温蔼的声音。云龙听知是彭主任,但是早已消弭了官腔,尽显出作为母亲而疼爱自己子女的情怀来。秦怡芝手扶着楼梯说道:“妈,你睡吧,是方云龙送我回来的。”不时下楼,递给云龙一本书:“这是前天我在书店买的,大抵翻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读。我猜想你一定喜欢,就先送你看吧。”云龙接书在手,说:“怎好意思。”一看版面,“《***的葬礼》!”瞧他惊奇的样子,秦怡芝俏然一笑:“知道你一目十行,过眼不忘!怎不致于在书店里你就真的看完了吧?”云龙眉一低:“秦姑娘笑我。一目十行强记法,冥心静气训练可达;过眼不忘,就是神人也说得夸张了。那天我太张扬了。”“跟你说着玩的。”秦怡芝笑了,“你挺有眼光,这部书是获奖作品,文辞很美。”
云龙辞别了秦怡芝,回到饺子铺,顺道又送了彭新云一程。——她和她哥嫂住在一起。再就是章仪麟。仪麟的爸爸早等在门前张望着,高瘦的个子,清癯的脸膛,鼻梁上架着一副宽边眼镜,见到还处在兴奋中的仪麟,那焦灼的神情才始释然为安。
“哥,电影好看吗?”
“还行吧。”
“啥叫‘还行吧',哥,我看出来了,你是心不在焉,全在秦姐姐身上了。”
“我好象跟你说过了,我和秦姑娘根本就没什么!别乱搭扯好不好?”
“这会子还装!我都看见了,看电影的时候,你们俩靠得那么近,一件大衣两人围,哥,你说,手是不是都握到一块了?刚才彭姐姐也说了,你们今天根本就没彩排,那你到晚才回家,这怎么解释呀?无缘无故的,人家干吗又要送你手套呀?呶,还有这本书,尺素传情对吧?”
回家一路,兄妹俩打着牙架。云龙真拿妹妹没办法:“你能不能别乱猜!我和秦姑娘……算了,跟你也说不清。你要真盼望有个嫂子的话,过天哥就带个来给你瞧瞧。”
“是真的?”
“那当然,六年前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