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的,俺姐家还有客人呐!”玉凤拉着她的衣衿,一使眼色。那少妇顺眼瞧过,也是一怔,随即问道:“看你,早说呀。玉梅妹妹,这位是……”
“大姐!”玉凤趴在她耳边小声道:“他就是俺们以前在葫芦洲给包过手的那个傻乎乎的憨子,四年前离家出走今又回来的咱镇上的那个方云龙,现在是俺姐的对象!”
“啊?是真的?”少妇极为震惊,“不说是做了道……”自觉失口,连忙掩住,借此向耳后一拢乱发,冲玉梅笑道:“好妹子,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告诉姐一声,俺叔俺婶瞒得也够紧的呵?”看云龙还傻愣愣站着,赶紧招呼道:“坐,坐。妹子,别叫人家干站着呀!”不等玉梅开口,云龙先道:“大姐,您坐。”少妇不禁大喜:“你还认得俺?”其实云龙哪还认得,她看着年岁虽轻,而体态之劳损,容颜之憔悴,实已异于自己印象中人,但从她们姐妹的言语中,云龙已然猜到:她就是玉梅的族姐黄玉玲!今昔相比,憔妇娇妮,悬差如此之大,云龙不禁暗怀伤怜。
一说都相识,玉梅少不得又添筷加盏。玉玲说:“今儿就咱几个,玉梅,你们要不把姐当外人看,就把你们的事讲给姐听听,总不致叫俺这个当姐的糊里糊涂不是?”
“对,讲讲你们的罗曼史!”玉凤不再孤掌难鸣,她左盼右眄,两根短辫也跟着来回摆拽,“现在都啥年代了,哪还兴藏着掖着的,快向咱们姐妹公开公开!”
于是,在她二人的逼问下,他们不得不坦白了关系。玉玲说:“这该是你们的缘份:葫芦洲初会,是老天安排你们见的面;大雪天一撞,也是老天认定你们缘不该断。”玉凤也说:“就看俺姐为他害相思病的份上,老天也得开开眼。”
可道四人皆故旧,不期于今又碰全了,况都年青韶华,本就活力无限,遇着这等喜事,怎不闹腾起来,逼云龙喝白酒,她姊妹俩轮番劝灌。因毛丫睏倦,把她搁置了自睡,玉玲正好抽出身,一心一意地闹欢。玉梅见云龙招架不住,便心疼劝免,不料反被她二人拿揪住让她和云龙对饮了两了双盅,一时醉酡红颜,妩媚无限。云龙素不善饮,更被她们扳得面红耳赤。玉玲和玉凤有生以来,第一次喝得这么兴奋酣畅,不觉也眼饧身晃。
乘着酒劲,玉玲说:“今天姐最高兴,看到你俩这么知心向意,姐掏心窝子祝你们幸福。俺没文化,玉梅知道,只上了小学;脾气直,也不会说话。今儿姐放胆问一句,方云龙,你打算啥时候迎娶咱玉梅妹妹?俺和玉凤也好提前替你们准备准备。”
云龙回道:“只在过年中秋节前后。”
玉凤一听,忙摆手:“不成!不成!不成!过了年谁还敢再成亲,你别再害俺姐了!”
云龙大惑不解。
玉凤说:“敢是你还不知道哪,咱这地方疯传:今冬短尾年,过春月闰五,喜事提早办,否则鸡逢虎。流年不吉,笃定结婚不利——要不人家都紧赶着头年办喜!”
云龙至此方悟,这一日喜事堆办,竟是被这短短的四句谮语给逼出来的!此等谬言,云龙绝然不信,我国的农历法也不是存了一时,而是数千年绵亘传延下来的,至于哪年短尾,哪月该闰,早由制历者由天相时令而定知,绝非什么人间祸福、婚嫁吉凶的卦理推算!或问:难道此地人都这般愚昧?非也。三人成虎,自有无知者深信不已,多数人则怀揣质疑,但于这关系到人生一辈子的大事上,谁敢站出来抗逆?明知是骗人的把戏,也宁愿信其有而不信其无,怕的是人言可畏。鉴于此种原因,在这年尾关头,原有准备的、未作准备的都抓急了来办,一时集市上炮竹脱销,烟酒俱贵,也不管货之真假,大宗批来,更令那酒店的老板和乡下的厨工喜笑颜开,大发横财。正是几家欢喜几家忧,为赴喜宴,家庭财务吃紧的竟不在少数,原本青坪人往来的礼都比周边的乡镇来得要重,而一喜接一喜,多了就有那吃消不起的,借的借,贷的贷,年关如何过都未可知。说来也好笑,正所谓喜事多了则乱,出礼走错家门的,酒宴坐错桌席的,礼金上错礼簿的,且是常有的事。更有一种人,为数寥寥,却最没品,趁这档喜多热闹,混迹于餐馆饭店,蹭吃白食。世间如此众生相,演了偌大出荒唐剧,怎不叫人啼笑皆非!
云龙攒眉沉吟。他打算秋里迎娶玉梅,倒不担心这谮语真假与否,因为谣言止于智者,久之必然不攻自破,而是自己假期短促,尚未探晓黄家意思,今又遇着这传言横里阻隔,他竟不知该如何择机提说。玉玲不知他心里所想,只当他是为这几句话而心怀烦忧,遂打趣他说:“相思了几年才一见面,这就等不及了?头年可是没天了。就是俺妹子同意,也还得听听俺叔俺婶的意见。”玉凤经她一提,忽想起来:“哎,对了,过了这些时,早该起席了,伯咋还没回?姐,伯知不知新婿上门呀?俺给喊去!”
这一说不打紧,玉梅脸色倏地变了,双目洇洇,求助似地望着大姐玉玲,起身慌慌的出了屋,玉玲不知何故,急跟了去。玉凤纳闷:这都怎么了?不是这个愁,就是那个哭!可没人说错什么呀,他们演的是哪一出……冲云龙强颜一笑:“你坐啊,俺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