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尘交代完事情之后,整个人都松快了下去。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再过几天,就是念念的生日了……定要给她过完生日了才行。”
他说着,便缓缓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呼吸便平稳了下来。
风起看着,心里又是一阵发涩,他不忍心,转头走了出去。
他刚走到门口,便定住了。
门外,林千然呆呆地站着,头顶的月光惨淡地照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苍白。
风起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他们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隐隐的泪光,最后,谁都没有开口,两人扭头走了。
林千然方才听到贺子尘剧烈的咳嗽便起了身,走到门口,却听到了师父类似于临终遗言的话。
他对当年之事的愧疚,还有对自己今后的担忧,以及这些已经在暗中做好的安排,都让林千然心里如同惊涛骇浪,汹涌难平。
林千然回到了自己的房中,透着隐隐的月光,林千然看着床上那个熟睡的女孩。
她脸颊圆润粉嫩,似是能掐出水来。
眉目间皆是贺云修的影子,长得像,性情也像。很多时候林千然看着女儿,都会不自觉地疯狂思念他。
林千然轻轻地扶着她的脸颊,眼中盛着满满的柔情。
但凡是没有爹的孩子,便总是会好奇地追问自己的爹爹去了哪里,这孩子也不例外,林千然每次都只告诉他,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师公的病好了,才能一起去找他。
之后,她便更关心自己的师公,天天叮嘱他好好养病。
现在,终于有机会回去了,终于可以重新踏回之前她一直梦寐以求要回去的地方。
可是,回去了之后,一切都还会回到正常的轨道吗?他,还好吗?是不是早已经娶了别人,生了其他孩子……
大元的朝廷,会不会还在缉拿她这个逆贼?
林千然开始分外紧张,甚至胆怯,害怕去面对那样的结果,害怕看到自己并不想看到的事实。
林千然焦躁地在房中来回踱步,片刻不停。
她把自己珍藏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那些是他的画像,另外一大盒子,是一沓沓手稿,写的是他们之间的往事。
封面上赫然写着:斗狐日志。
苏老死了之后,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强压在心里的满腔怨怼、激愤、苦涩以及对他的思念无处宣泄,只能述诸笔端,挥洒成墨。
所谓的《斗狐日志》她在黔地的时候便写过,从许柏羽那里拿了回来,但是最后又丢失了。
之前的文稿情感尚且还算克制,但第二次书写,又是这般压抑苦闷的情景,这些文字就全都变成了不管不顾的呐喊告白和宣泄。
写的时候林千然便常常想,待她老了,女儿也长大成人出嫁了,她完全没有依靠了的时候,也许便要靠着这些东西来帮助她度过余生了吧。
但是现在,要回去了呢……
林千然深思飘忽,她翻开,草草看了几行,看到其中一行字,自己禁不住笑了起来。
书中言道:能干如厮、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我遇上了最大的敌手,这个黑心黑肺的笑面狐狸最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一把好手,屡屡把我丢进麻烦之中,自己片叶不沾身。我怒极发誓,今生定与这笑面狐狸没完!最后,我们好像,真的纠葛不断,没完没了……
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对贺云修升起这么多坏印象?
额,好像是自己自食其果烧了眉毛和睫毛之后。
想到那段糗事,林千然便是一阵脸热。
可是话说回来,贺云修的确也没有对她做什么,都是她斗不过他,所以才怒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的身上,给他泼脏水。
林千然噗嗤笑了出来,忍不住心尖的那股荡漾。
她笑着,脸上的表情不觉微微凝固,心底又泛起一丝苦涩,轻轻地把那份东西合上,在原地站了许久才重新上床歇了下去。
那一晚,林千然做了一个好梦,她梦到,贺云修骑着无痕,牵着踏雪,向她们而来,最后,她骑上了踏雪,念念坐在他的身前,三人欢声驾马而去。
第二天醒来,枕边上尽是昨夜的泪痕。
美梦太美好,也是会忍不住落泪。
……
六月初五,念之的生日。
作为小寿星,念之很开心,原本就爱笑的她,今日更是开心活泼。
每年过生日,林千然都会给她做蛋糕,造型好看又甜美香糯的蛋糕很轻易地俘获了小姑娘的心。
所以,蛋糕就成了压轴项目,极大地调动了小姑娘的兴趣。
在这愉快的氛围之下,林千然每每触到贺子尘的眼神,想到那个晚上他说的话,心里都会有一股莫名的心酸和苦涩。
他的身体,林千然十分清楚,能熬这么多年,已经算是奇迹中的奇迹,说是油尽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