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好,鼻息间似有若无着冷艳清绝的暗香。
桃儿搀扶着宁妃途经此处的时候,偶遇护国寺的慧通大师。
大师身着一袭金红相间的袈裟,外罩一件银灰的裘皮大氅。立于一片红梅白雪之间越发显得玉树临风仙人之姿。
似是听到了她们的脚步声,慧通转过头去,见是故人便笑着迎上去道:“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宁妃望着微笑询问的慧通不知何故忽然红了脸,忙低下头施礼道:“奴婢见过大师,谢大师挂念,奴婢尚好。”
一旁的桃儿也向慧通屈膝施礼后道:“奴婢桃儿见过大师。”
慧通目光转向桃儿笑道:“桃儿如今越发出落得人比花娇了。”
桃儿在太后身边服侍数年,早已习惯了慧通的调笑。遂浑不在意道:“奴婢谢大师夸赞。不过奴婢能否请大师在太后面前求个恩典免了夕颜姑姑每日去凤祥宫请安呢?”
“为何?梁后为难你们了?”慧通俊眉微蹙道。
宁妃赶紧抢过话头儿道:“大师别听桃儿浑说,每日去皇后那里请安是宫里的旧例,怎可随意废免?没得让太后她老人家为难。”
桃儿气不过道:“夕颜姑姑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每次去都要跪足半个时辰以上,回来还不见得全须全尾儿的。今儿那梁后不知何故竟拿那滚烫的茶水泼了姑姑满手,鲜灵灵的几个水泡都起来了。这哪里是去请安,分明是在刁难人。”
桃儿连珠炮似地一口气将话讲完,宁妃拦了几次都没拦住。
慧通眼里的杀气一闪而过。其实他心里明白眼前之人并非真正的夕颜,可是倘若真的夕颜在此是否也会受到如此的刁难和折磨呢?思及此他便恨不能将那梁后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当下深吸了口气稳下近乎暴走的情绪,拉起宁妃受伤的手认真地看了看,然后将那只小手捂在了自己宽大的双掌中。
宁妃顿时羞红了脸忙要收回手,奈何握得并不算紧的手就是无法挣脱。
宁妃的脸红到近乎滴血,慧通才放开手道:“好了。”
什么好了?宁妃一头雾水。
一旁的桃儿忙拉过宁妃受伤的手看,惊喜道:“大师果然神通,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给治愈了。”
宁妃诧异地看向自己的手,可不是嘛,手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受过伤的痕迹了。
想来自己刚刚真是想太多了,人家大师坦坦荡荡宛如嫡仙,自己的想法对他来说未免是种亵渎。当下收敛了心思对慧通屈膝一礼道:“奴婢谢过大师。”
慧通微微一笑道:“日后有什么委屈只管来找我,想来我的本事妹妹还未曾全部见识过呢。”
这声妹妹听得宁妃心中一颤,不禁又绯红了脸颊。
今儿是梁明轩毒发的日子,他一早便觉出身上越来越强烈的不适感。这样活着对于他来说真是生不如死。可如今这条命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生与死都那么的身不由己。
可笑他一个堂堂御林军统领在那人面前却如丧家之犬般抬不起头来。
慧通到的时候梁明轩已经毒发到神智昏聩的地步,整个人蜷缩在床榻上汗湿重衫,头发粘贴在脸上,唇色惨白,似乎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慧通轻撩袍襟坐在了一旁,冷眼看着梁明轩毒发的惨状默不作声。
梁明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朝慧通的方向伸出手去,嗓子已经沙哑到说不出话来,只在喉头发出呜呜的声音。
慧通冷眼看着他半晌方道:“我想我一早便说过,你们在我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这样卑贱的下作东西不知安分苟且地活着,反而试图惹怒神一般的我。你觉得我还应不应该再让你们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呢?”
梁明轩张了张嘴,眼里流露出恐惧和乞求的目光。
慧通站起身来走到梁明轩的床前,将手中的黑色药丸递到他眼前。
求生的本能令梁明轩双眼放出异彩,他拼命挣扎出最后一丝力气支起上半身去够那颗解药。
但此时慧通却忽然收回了手,他冷哼道:“想要解药不难,你去警告梁后,若她再敢为难夕颜,我便将你们的好事昭告天下!”
冬天的夜色总是来得那样的早,凤祥宫内已经灯火通明。
兰儿走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自家主子如今的东宫主位皇后娘娘神色恹恹地歪在美人榻上。
她迟疑了一下方走上前轻声回禀道:“娘娘,皇上身边的于公公来了。”
梁后听到于公公三个字如闻催魂使者驾到般忍不住浑身一抖。她连忙急声道:“就说本宫身体不适,让他回去吧。”
忽然有个尖细的声音哼笑道:“皇后娘娘最好还是跟奴才走一遭吧,不然依着现在皇上的脾气若是见不到您,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梁后倒吸口冷气恨声道:“好你个狗奴才,居然胆敢不经通传便擅闯本宫的内庭,看本宫不回禀皇上治办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