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长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全是邓擎含笑的模样。她气极，使劲把被子踹了几脚，睡在外面的竹雪听见响声，幽怨的传来一句：“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被鬼压床了啊。”

“诶，你个小丫头，怎么说话的。”长安索性坐了起来，望向竹雪那处，“什么鬼压床？我只是失眠而已。”

竹雪睡意正浓，不愿与她拌嘴，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长安朝她做了个鬼脸，又继续躺下来，睁着眼睛想着今日的事情。演哥哥说，皇上没有让马亭云对质，就释放了顾攀。可是，他为皇上，应该掂捏住是非清白，又怎么会因为刘演的一面之词而果断结案？

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可是，是什么呢？

长夜漫漫，明月高悬，只有风从窗外拂过。

“公子，聂小姐来了。”

或许苏寻在云堇面前说起过长安，每次见面，他都恭敬的叫她聂小姐。“吱呀”一声推开门，苏寻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一笔一划，遒劲有力，龙飞凤舞。

听见云堇的声音，他慢慢放下毛笔，抬头一看，长安已经走进来了。竹雪跟在她身后，一看见犯花痴的云堇就头大，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可云堇还是不知趣。

其实，在云堇心中，一直记得苏寻说过的一句话，“这个喜欢呐，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是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话，那喜欢别人的那个人，一定要脸皮厚。”

当时云堇被绕昏了，摸着脑袋一脸不解道：“什么那个人这个人的，公子，你又说胡话了？”

现在想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他喜欢竹雪，可竹雪不喜欢他，那他就得脸皮厚，俗话说的话，脸皮厚才能吃到肉。

“你离我远点，烦死了。”竹雪轻声喝道。

云堇呵呵直笑，“你……你来了，我就走……不远。”

长安扑哧一笑，竹雪这下脸更红了，一把推开拦在门口的云堇，逃也似的离开了。

“云堇，你去看看她。”苏寻说。

云堇哦了一声，快步追了出去。长安盘腿坐在榻上，把玩着茶杯，思量着该不该问出心中的疑惑，不问的话，她又好奇，问了的话，又恐怕兄长会生气，两难啊。

苏寻提步走来，瞧见她皱眉的模样，问道：“怎么，有心事？”

“嗯……也算得上是心事一件，可我怕，说出来会后悔。”

苏寻就她对面坐了下来，双手抖了抖袖口，提过茶壶慢悠悠的沏着茶，“后悔什么？兄长替你想办法。”

长安静静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心里矛盾极了，咬了咬嘴唇，拐着弯说：“前些日子，有人在我面前说起了一件案子。据说，那件案子，至今还没有人查清楚，在公文上，也只是模糊的一笔呢。”

苏寻一听来了兴趣，忙道：“说来听听。”

长安握着茶杯的手稍一紧，垂着头不敢看苏寻，声音不大不小，却也刚好他听到，“是一桩……前朝惊天旧案。好像是，前朝罪人七皇子夏侯禹和……万贵妃。”

头顶一直没有传来声响，长安忽然就后悔了，她闭紧了眼睛，等待着苏寻的质问与气恼。

可出乎意料的是，苏寻脸上平静无波，眸子里也满是不在乎，语气更是淡然：“怎么不说了？接着说啊，我听着呢。”

这样的结果糟糕极了。长安的手指放在大腿上不断交叉着，她以为，他会生气的，会气冲冲的站起来质问她，然后她就能理所当然的说出一切来与他对峙。

可是，他没有。

她好像，成了一个揭开血淋淋的伤疤的凶手。

苏寻平静的望向她，嘴角带着一抹如玉的笑，“说啊，怎么不说了。”

这是陈述句，不是反问句。

“兄长，我……”

“是谁告诉你的？”他开始问了，长安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难怪他能让那些蛮夷之卒撤离，光是这气势，就让人心生畏惧。

“是邓擎告诉我的。”长安一咬牙关，愣是说出了口，她站起来，俯视着坐在榻上的苏寻，像哭诉又像质问：“他说，你就是夏侯禹，就是你来到了苍城，爹爹收养了你，然后我们聂家，就都没了。”

“可是，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她的情绪有些难以控制，声音也变的凄厉起来，“兄长啊兄长，你待长安的好，长安都记得，可是……可是长安不相信邓擎说的话，你亲口告诉我，告诉我你不是夏侯禹，我们聂家的的灭门，也与你无关。”

苏寻不可觉察的微微颤抖，心里像被揪着一样难受，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的，只是没想到，竟来的如此之早，让他没有防备。

“兄长……”她带着哭腔，却没有哭泣，她的眼泪，早已在仇恨中流干。

“长安，你听我说。”他的声音略带无奈，可说出口后，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言辞能辩解，这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