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聿衡看她暗度陈仓成功后那淡淡的笑容,恨得牙痒痒,可更痒的是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点一滴地往里面钻,再缓缓地渗透,很慢很轻,让人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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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辛圆缺回忆起来,自己那段时间,说的话里,总是充斥着“嗯,好”或者“嗯,挺好”。
她拿起政治书,抽过刚刚做题的那张草稿纸,不再多看于敏敏趾高气扬的样子一眼,就垂着头走向她的位子。辛圆缺和顾聿衡坐在从门边数过来第二组的第六排,也是最后一排,于敏敏则坐在第一组第四排。
于敏敏的同桌是个流里流气的男生,见辛圆缺过来,便吹了声口哨,晃着腿,吊儿郎当地说:“闷葫芦,欢迎啊!”一边说却一边将腿伸到了辛圆缺的椅子前面,显然有意为难辛圆缺。
辛圆缺也不动,就在桌边站着,继续垂首看刚刚那道课外思考题。因为刚刚于敏敏那一惊,她灵光一现,换了种思路,果然难题迎刃而解。手里的圆珠笔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浑然不把挑衅的男生放在眼里。
最后上课铃响起,那男生嗤了一声:“无聊。”收回了已经晃酸了的腿。
“你当然很无聊。”辛圆缺一边腹诽,一边抽过椅子坐了下来,看着草稿纸上的结果,满足地呼出口气来,做难题果然会带来极大的成就感。
顾聿衡一边应付着冲他抱怨早上没一起进校门的于敏敏,余光则收进了这边的全部情形,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辛圆缺表情平和的侧脸,鹅蛋脸,下巴小巧而倔强地往外翘着。他清楚记得,那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凹槽,会让人遐想,当手指轻按在那里,是怎样的感受。
虽然明知这纯属含着恶意的无聊揣摩,他心跳仍然有点加速。
政治课上完,顾聿衡已经成功地安抚了于大小姐的情绪,虽然其间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不过十个字。
“回去吧。”下课铃初响,他就赶于敏敏走。
“干吗?下节化学课,不能一起坐了?”于敏敏横了他一眼,略含不满地撒娇。
顾聿衡手上转着笔,毫不在意地调笑:“你刚刚说了那么多话,回去喝口水养养嗓子,化学课我打算睡觉,你坐我旁边也没意思,反而有风险。”
于敏敏和顾聿衡算是青梅竹马,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以前两家住得近,家里大人又交往颇深,给了她充分的机会名正言顺地缠着温和有礼性格阳光的顾聿衡。她从小便对所有人宣告,长大后一定要嫁给顾聿衡,顾聿衡听了好似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两家大人也都笑得意味深长。这一切的和平,一直维持到顾聿衡的父亲背叛他母亲被发现。他妈妈也是个烈性的人,二话不说,离婚,带着儿子离开。那个时候刚好他爸爸顾天行面临升职考察,为了避免他妈妈将事情闹大,只得同意她将顾聿衡带走。
那个时候,顾聿衡才小学三年级,刚满十岁,以前一直当成天神般敬仰的父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毁于一旦。他拒绝顾天行的探视,并且以自己的姓相威胁,要求这个男人滚得越远越好。他自己的性格则渐渐变得痞了起来,比起以前骨子里带点傲气的疏离显得随便了许多,虽然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甚至越来越优秀,却有了一群混得很开的朋友,说穿了,就是正邪通吃。
于敏敏说不清这是好还是不好,她只要能够待在他身边就是。
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她动用父亲的关系,软磨硬泡,始终能够跟他在同一班上。她长得不错,父亲仕途顺利,巴结者一堆,她也有了自己的追随者,可以为她心甘情愿地做一些这个时候叫做“坏事”的事情。
她不在乎成为别人眼中的坏女孩,只要能守在顾聿衡身边,利用她那些所谓的势力,让他纵使身为女生心目中的倾慕对象,却无人敢靠近染指……一切的一切,为的无非还是最初的那个宣言,她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他。
可这么多年的了解,让她知道,现在的顾聿衡性格有多执拗,绝对的说一不二,她也不敢太过分。
何况此时顾聿衡给出的理由,十足十的是为了她考虑,随意换位子这件事,还是有违班规的。因此她放弃了继续撒娇,起身走回位子,敲了敲辛圆缺的桌子,语气依旧颐指气使:“你回去。”
辛圆缺正有些发呆,闻言“哦”了一声,就拿着自己的书往回走,听后面那男生给于敏敏语气夸张地说她根本就是块木头,而于敏敏满意地大笑。
她坐回自己的位子,感觉到来自身边如影随形持久不散的目光,便侧过头去,顾聿衡正趴在桌子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毫不闪躲,目光可以称作饱含兴味。
“怎么了?”辛圆缺露出点好奇地问。
顾聿衡勾起嘴角,从桌上撑起身子,靠回椅背,懒懒地说:“我在想你背叛组织真够快的。”
辛圆缺由心底笑了出来:“我记得昨天是你提醒我不要得罪于敏敏。”
“那你就忍心得罪我?”顾聿衡蹙眉,故意挑衅。
辛圆缺心里偷偷地想笑,面上却十足惶恐地否认:“不不不,得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