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雪地,只有遗留下的串串马蹄印,辉映着世人所神往的传奇……
江湖人传颂着的姣美容貌,此时正卸下黑纱帽,坐在溪水中突出的大石块上,以冰凉的水净去满脸的尘埃。
严格说来,并不曾有人真正看过她的形貌为何;那张过度被渲染的美颜,实则大多来自世人的无缘窥见,益加认定美绝无比。
比空穴来风更加美上数分的容貌,唯一符合世人揣测的——是永世不化的冰霜寒气。
从她七岁那年,冰霜已成了她性格中无法根除的本色,也之所以,她有了个新名字,叫叶盼融。取这名字的人,一番苦心不必言传自见分明,只可惜,唯一能令她冰霜融化的人,永永远远只有那么一个,不会再多,亦不会再少;除他以外,世人于她皆无视。
冰叶侠女,独来独往,不亲难近,将是她终生挂在周身的招牌,永不为人而融化。
掬起水泼向脸与颈,拥有一张丽颜,却从不曾珍视过。甭说没让胭脂水粉关照过,原本天生雪嫩的肌肤,也在今年初秋追缉荒漠双霸天,而在沙漠蛰伏了半个月,晒伤了自己,至今步入严冬,仍未痊愈;再加上简便的发髻,以及便于行走的布衣粗服,无法呈现太多婀娜。男与女的分际,在她而言并无太大的差异,犹如拥有得天独厚的容颜,亦不曾稍加珍惜一般。
实在是天寒地冻啊!刚才以树枝戳开冰块,得以掬溪水洗脸,这会儿又凝结上了新冰,将溪水密封于冰底。她抹开冰上的霜气,在如镜般的冰面上看到自己的面孔,也看到前些日子的新伤——一条由下巴划到左颈,直延伸到左肩骨上的匕痕,忍不住冷冷泛出抹笑。
毕生少见的几回软心肠,居然都招致自己于险地。那个落难的少女,居然就是她追踪已久的“千面妖姬”奉徂徕;更奇特的是,奉徂徕不忙着先致她于死地,反而一心想毁去她的容貌。对女人而言,消灭比自己出色的容颜,会比除去对自己有威胁的生命重要吗?
也幸好是那样,让她得以取下她的首级,结束她邪恶的一生。多少宝贵的少女生命丧失在她为了保有青春的手段中,这种妖妇,即使没赏银,仍是要诛灭的。
容貌向来不是她在意的事,但师父见了,怕不又要念上一回。
想到这儿,冰面里映出了一张真挚的笑颜,不来半丝寒意。
向北而去,愈见冰天冻地,但她温暖的归依却也正是在北方,她要回家过年。家啊!对她这孤女而言,是何其珍贵的拥有,即使“家”只代表了两个人共聚的地方——她与师父一年才见上一次的地方。
思及此,便不再对着溪水冥想,戴上纱帽,飞跃上她的黑马,奔驰在雪地枯林间,化为疾风一般的黑影。
“意境居”就是叶盼融心目中的“家”,而意境居的主人,也正是叶盼融今生唯一认定的亲人——白煦。
冬天乍临之前,白煦便已回到意境居。这个只有他们师徒知晓的荒村居处,不见些许人烟,也难怪得以遗世独立这般久远,近十年来皆无人知晓。
也十年了!清幽绝妙的琴声乍止,坐在门廊前,石桌旁的白衣男子些微吁叹了起来,俊逸尔雅、不沾世俗污秽的面庞因回忆而失神。
十年啊!十岁的小女孩,已成为十七岁的明艳少女;而他曾是个十七岁离家的少年,如今也十年未归了。添上了风霜,洗去了年少轻狂。
世情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呀!似乎冲动地离家,就是为了要救那位火灾幸存者的小命。当年倘若他没有路过,没有因为好奇而硬是挤入人群中——他是这般厌恶过多嘈杂与人群的人;能有那么一次的冲动,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也注定了他必会冲入火场内,救出尚未被烧伤,但早已呛昏的小女孩。
打听了左邻右舍,才知道这个问题丛生的家庭会走至这步田地,不是没有征兆的。善妒而膝下只有一女的妻子,加上风流的丈夫与因孕而得以入门的妾,悲剧就发生在妾产下男婴那一夜。那长妻,大火烧了一切,也执意要与所有人同归于尽,连自己的女儿也毫不怜惜。
这对当年只有十七岁的他而言,是不可思议的!尤其妻妾成群何处不见?他心生警剔于他所救的小女孩,也许也有其母执拗且玉石俱焚的性格,因此他教育得很小心。在那之前,他花了好大的心力,才让一个不言不语、没有表情的小女孩回复正常,但却无法让他得回七岁女孩应有的童稚与天真无邪。
不算成功吧!毕竟当年他自己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而已,居然就扛下了教养的责任。然而他并不是个很好的师父,因为,他总是给自己大多自由,没有付出太多的爱去治愈小女孩心中的创痛。所以啊!今儿个江湖上才会有一个嫉恶如仇的冰叶侠女呀!
是成功?是失败?近来,他已不大敢去定论了。
他们师徒一向极少有机会共同生活,尤其在她十五岁及笄之后,又要求了闯荡江湖,并且唯一的要求是每年过年回到“意境居”相聚;那时他才真正地认知了事实——他的小孤女长大了。
她拎着小布包袱上路,由受人存心轻薄到渐渐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