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二哥的恩怨情仇本该是私事,却牵累其他人,她怎能因而教寨里其余人陪葬?
连秋水猛甩头,不让昏眩感支配她,她不能睡,还下能睡!
盘妥的发髻被她摇乱,松垮地散敞开来,木簪从青丝间滑落,咚咚两声,滚到她手边。
不能睡,她必须……
她握起木簪,朝大腿刺去,想让自己因为疼痛而清醒。
她必须去犬戎寨那儿看看……武罗也喝了那锅粥!万一他、万一他在犬戎寨中像她这样几乎快晕厥过去,敌人怎可能放过他?
思及此,连秋水加重手劲,但木簪的圆钝,不足以胜过药力侵蚀。
不行,不够痛,不够让她疼到忘掉想昏过去的念头……
要是有比木簪更锐利的东西就好了……
迷蒙的思绪中,闪过了一丝清明。
凤舞。
对,凤舞……
她迟钝的双手,在怀里摸索,颤抖地握住她最珍惜的凤舞刀。
「呀——」
凤舞刀扬起,再重重落下,刀身前寸完全没入她腿肤,她疼得大叫,鲜血染红裙襦。
剧烈的疼痛,让她成功地甩开昏眩不适。
她吃力地站起,摇摇晃晃走到马厩牵马,绝大多数的马匹已被男人们骑出寨去,剩下一只快生产的母马和日前拐伤脚的大红马,它是虎标的爱骑,个性与虎标有七分相似,大剌剌又爱逞能,以马中之王自居。她抚摸大红马,药效使得她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
「你能跑吗?去犬戎寨……」每当她感到晕黑来袭,她便以凤舞刀在大腿划上一刀,保持神智清醒。
「咈——」大红马喷气回应,身子伏低,仿佛在说:我脚伤老旱就好了!今天去犬戎寨竟然也不找我一块儿去!
「太好了……」连秋水爬上马背,发鬓已湿濡一片。「快些,我们快些去犬戎寨……快……」
老马识途,大红马曾经载着虎标跑过犬戎寨数十次,走犬戎寨像在走自家后院,就算蒙住它的马眼,它也能平安抵达。
犬戎寨与虎标的匪寨约隔一座山距离,一时辰路程,一个在山的北面,一个在山的南面,平时本该井水不犯河水,各人抢各人的,然而第一次破坏和谐的人却是犬戎寨,抢人抢到他们地头上来,惹火了虎标,结下梁子,两寨便开始长达数年的你争我夺,谁也不愿放下身段,坐下来好好谈谈和解共生。
山路颠簸,虽然已有人迹马蹄走出一条林径雏形,仍不及平坦道路好行,大红马奔驰起来,震得马背上的连秋水只能抱紧它的颈子,才不至于被它摔下马背,终于,大红马在犬戎寨的大门前停下。
连秋水以为会看到一场情况惨烈的刀光剑影。
没有。
犬戎寨里,死寂一片。
「小武哥——」她奔近,看见第一具尸体,是她不熟识之人,应该是犬戎寨内的土匪,她不敢多瞧,弥漫在鼻间的血腥味道太浓烈,混着死亡气息。
第二具倒卧血泊中的死尸,是三霸哥,洪声如雷的他,最爱和虎标哥一搭一唱,喝起酒来咕噜咕噜的豪爽模样,教她印象深刻……
然后,她看见鱼二哥,膀子被人削断,飞到五步远的地方,胸口插满七、八把刀剑,早已没了生命。他身旁躺着五位犬戎寨的人,同样死绝,鱼二哥睁大眼,死不瞑目,好似仍眷着这世间,不愿就此闭上眼。
雪姊……雪姊……这就是你希望得到的结果吗?
鱼二哥的死,就能让你释怀吗?
连秋水强忍眼泪,强忍作呕的冲动,继续往寨里走。她越是走,心中越是寒冷,犬戎寨里,找不到任何一个活人,无论是认识的或不认识的。
「小武哥……」她喊着,等待有人回应她。
没有。
除了静寂以外,什么也没有。
在寨舍一隅,她看到虎标哥,怀里抱着虎娇,他为虎娇挡住一记致命冷枪,可长枪的力道狠狠贯穿兄妹俩的身体,夺走两人性命。
连秋水哭了。
虽然虎标和虎娇是世人眼中无恶不作的土匪,但他们待她与武罗真的很好,像朋友,更像家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是真心喜欢他们,好庆幸能遇上他们,谢谢他们救了武罗,谢谢他们收留她与武罗,谢谢他们没有太为难她与武罗,谢谢……谢谢……
「呀——」
不远处,传来哀号惨叫,随即归于无声。
连秋水慌乱地寻找声音来源,大量的血腥味自右手边廊道转角飘散而来,她一拐一拐地胞着,腿上一刀一刀的伤口已经戚觉不到疼痛,整片右侧的裙,由白色染为鲜红,她踩过的地方,血花一朵一朵绽放盛开。
「小武哥!」
她看见武罗了!
武罗拄着龙飞刀,直挺挺地站着,他与刀皆是一身血红,面前倒卧许多许多个犬戎寨的人,他垂颈,被风拂乱的长发掩住他的面容,她看下清他是生是死,只急于奔近他身边。
「小武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