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净的裙宛如一朵小白花绽开,小白狗雪花伏在裙面上酣酣睡去,连秋水恬静地坐在星光闪耀的夜溪畔,右手轻轻抚摸雪花一身软毛,白皙的脸庞淡淡无绪,微微仰望月娘。
她好久不曾见到人界的景物了,虽然一切早巳不是她所熟悉的,也不再有她的亲人活在此处,却依旧让她无限怀念。
武罗站在连秋水身后,距离约莫十步,他没靠近她,双眼深深地凝视着她,完全不想移开视线。
将她带离黄泉,出自于冲动,冷静下来之后,反而对自己的蛮行手足无措。
他想带她去哪里?
他能带她去哪里?
人界,已经没有他与她共同生活过的「家」,小茅屋不在了,粗木搭建的房舍也不在了。
而她,只是温驯地跟着他,他往哪里,她便在哪里,不曾质疑,不曾退缩。
「小武哥,你过得好吗?」良久,她开口问,率先打破沉默。
「嗯。」
「那就好。」
短短三句应对,又陷入静默。
武罗感到懊恼。
百年未见,他看到她的头一句话是吼着逼问她为何没去转世,她却温暖地关怀他是否过得好,他应该也要关心她这些年来过得如何,在地府里有人欺负她吗?她又是如何打发漫长枯燥的时日?
「秋……」
「你记得吗?那一次我在街上和大夥儿走散,你找回我之后,很生气地数落我好几句,我一哭,你又慌了,抱着我,笨手笨脚地拍着我的背哄我。」
他当然记得,过往历历在目,彷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我说过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急疯了。」
她笑着轻颔。「对……你好急,喘吁吁的,满头大汗,发丝凌乱,脸上写满焦虑。我不知道你跑了多久、寻找得多累,但你抱紧我时,你的心跳声好响,怦咚怦咚的……」
而他那一个将她揉入怀中的激动拥抱,被随之到来的管事与她的几个妹妹看见,两人悄悄瞒着的纯纯恋情,传回连府,传回连老爷耳里。
风云变色。
连老爷本来就不准备履行两家夫人订下的婚约,更看不起穷小子武罗的孤儿身分,在听见管事加油添醋地说着武罗与连秋水在大街上卿卿我我的情况后,连老爷简直气疯了,拍桌斥喝的声音,彷佛能震痛她的耳膜——
「你这个小穷鬼!竟然妄想高攀我连大京的女儿?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穷酸样,你配得上我家秋水吗?给我打断他一条腿,再轰出去连府!」连大京喝令家丁执棍教训武罗,不把这浑小子的一脸傲气打掉,他连大京就跟他姓!
「爹!不要!别打他!爹——你们放开我,拜托你们放开我,求求你们了,大红,花雨——」连秋水被两名高头大马的婢女左右架住,动弹不得,仍努力要替武罗求情,请父亲高抬贵手,别伤害武罗。
十九岁的武罗,身形较同龄少年更魁梧高壮,面对六名手执粗棍的家丁也毫无惧色。缚住他双腕的麻绳被他使劲挣断时,第一名家丁的攻击已狠狠挥来,武罗闪身避开,另一个家丁从他背后偷袭,连秋水嚷着要他当心的焦急声音被家丁喊杀唤打的吆喝掩盖掉,一棍狠狠砸中他的背!
「小武哥——」连秋水见他倒地,泪花倾淌,心都要碎了。
「把小姐关回去她房里,没我点头,不许她出来!」连大京喝令婢女将她带定,她不从,却不敌婢女的力量,整个人几乎是被提着走。
她心急地喊着,「小武哥——小武哥——爹!我和小武哥做错了什么?是娘替女儿订下这一门亲事,我与小武哥彼此相属,为何您不能成全我和小武哥……」
「我连大京的女儿,只能嫁给门当户对的富商人家!爹已经替你物色好对象,绝对比这姓武的小子好上百倍,当初你娘是疯了,才会随随便便和一个镖师的孩子订下婚约,我不可能认同这种儿戏!你死了这条心,快点断了和这小子的感情,别再恬不知耻地惹些蜚短流长,传进他人耳里能听吗?」
「您怎么可以这样言而无信……」
「罗唆!你们还不把她带下去!」连大京先是吼着两个动作迟钝的婢女,而后又怒斥六个家丁,「谁准你们停手的,给我打!」
之后发生的事,她不清楚,她被锁进房里,任凭她再怎么拍打门板哭求,守在门窗左右的家丁也没人胆敢违背老爷的命令,全都尽责地看守着大小姐。
她离不开闺房,只能哭,只能拍门,只能哀求,不知自己麻木地做着那些动作多久。她的眼泪乾了又湿,掌心又热又红,喉咙已然沙哑,门,终于开了。
她被放出房间,是在隔日傍晚,府里哪里还有武罗的踪影?她追问府里每一个人,想知道武罗人在哪儿?有没有被她爹打伤?但她没能得到半点答案,大夥儿都默不作声,逃避她哭红的双眸凄凄哀求,只因老爷命令众人永远不许在连府里提及「武罗」这个人物。
打死一、两个家仆婢女,在每户富豪人家时有所闻,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