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手脚好利落,东西卖越多,口风越不紧,聊开了:「要是您比较喜欢坐前排一点看,明天还有一场,您今天晚上开始排队,说不定能抢到。说到排队,我这儿有整床的海草被枕,方便好收纳,卷起来就可以带着走,要漏夜抢排,不能没有它。」
「明天还有?」
「一连五天,天天用雷金锤惩治她。少主死时,那颗心都碎烂了,当然也要把凶手的心,敲个糊烂才公平!」每提少主一次,墨龟小贩就立正站好、双手拜拜,这次也没例外。
「她挨得住吗?」狻猊很克制没让声音流露狞沉。
雷金锤……小小一柄,威力无穷,能击出划破天际的巨闪,拿它来对付她,未免也……
「鱆医随侍在侧,绝不让她死,无论如何都会逼她撑满五日。」
狻猊没有疑问了,笑道感谢,掏出贝币,结清货款,东西全在下一处楼墙边,抛得麻利干净,连同悬挂唇角的虚假笑容,一并丢弃。
冷冽的严肃,凝结在紫鳞突生的紧绷俊颜上。
「我没料到这么快要处置她……」他由怀里取出一片金鳞,含在舌下,那是他向六弟家的小鮻讨来的鮻鳞。
鮻鳞带有麻痹的微毒,让食者暂时对rou体疼痛无感,他靠着它,抑制内元受创所产生的不适,痛楚没有不存在,只是用鮻毒欺骗了身体,骗它不痛,一点也不痛。
众目睽睽下,找不到出手的时机,况且有西海龙王坐镇,要嘛,不顾一切冲出去,陪她一块找死;要嘛,安安分分,站在围观群众身后,寻找救她的机会。
前一个太冲动,非但救不了人,也断送接下来的任何一丝生机。
后一个太消极,势必得眼睁睁看她尝过一轮苦头,被押回囚禁处,才有可能盼到动手时机。
云桢的死,要说他多有感伤是骗人的,儿时一块泡天池,各自长大,堂兄弟感情,真说深切到肝胆相照,也没这种交情,弱肉强食的海底世界,谁谁谁被吃、谁谁谁吃谁,稀罕吗?
他四叔被饕餮整只吞下,不吐骨头,怎不见二伯父召集众兄弟去替四叔报血海深仇,把饕餮也捉来用雷金锤打打?
他们九条龙子,彼此兄弟爱少得可怜,别提还扯到「堂」字辈去。
当然,他也不会愚蠢地夸奖延维好棒,言灵练得不错,连龙子都能解决。他会骂她,他会教她,他会叮嘱她,使用言灵前,多在脑子里转个几圈才出来……
杀了她,云桢也不会活过来,况且,她那一句言灵,真具有强大杀伤力吗?既无明确道出死法,更没有咒杀云桢的意图,云桢是龙子,即便不是龙子中数一数二的强者,面对区区言灵,他挡不过?
疑点未能厘清,就定她死罪,万一错杀呢?!
也许,私欲蒙蔽了他的眼、他的心,教他是非不清,他现在亦不想顾及其他,全心全意只有救人。
所以他站在这里,目睹容纳全城城民的大广场内,人声鼎沸。
他充满私心,在一大群吆喝着「给她死!给她死!」的城民中,仅剩他一个,默默在心里,近乎祈求,反复说道:
「别死,千万别死……」
刺耳的长哨声,哔哔作响,水炮连接施放,热闹催促着接下来进行的一切。
「窥远镜白买了……里头的水幕那么大,连凶手睫毛有几根都照得一清二楚嘛。」前方几位氐人,低声埋怨。
没错,场边几乎半天高的水幕,会将场内发生的一举一动,放大,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窥远镜怎及水幕来得清晰震撼?
她是被抬进来的。
两只健壮魁梧的巨螯蟹人,把她当成麻布袋扛在肩上,踏进场内——巨大的水幕,正如此详实映照。
她双手软软垂下,犹如风中细瘦青柳,随着蟹人疾走而无力晃动,她并没有昏厥过去,圆艳美眸,张得大又亮,神智清醒无比,正仰望海空,鲜少眨动。
浓赤色毒疹,密密麻麻,满布她脸上,已很难看清她原本肤色,然而她神情一点也不痛苦,对于身处此地,有些茫然迷惑。
她被放上广场中央的石台,束缚住手脚,以防她逃跑。
逃跑?!
她连动都不动了,绑着她在何意义?!
狻猊逼自己冷静呼吸,不许冲动现身,因为,西海龙王伴随一道金灿光芒,出现在至高座椅上坐定,身旁则是西海龙后,云桢的娘亲。
广场所有声音,歇止了下来,没有长哨、没有水炮,也没有义愤填膺的吆喝,众人屏息以待,要看凶手接受处罚。
场内最清晰的,仅剩龙后低声啜泣,为亡儿落泪的哀惨呜咽。
西海龙王未加多言,不屑再赘述延维恶行,袍袖挥扬,直接行刑。
场边两名男人走向石台。
一是鱆医,八只手里,提着大篮小匣,伤药丹丸全副准备妥当;另一位则是行刑的鲎人,甲脚坚硬,自身拥有的背甲足以护体,手里金亮精巧的锤子,不过两指长度,比寻常匕首更短,但相当沉,鲎人必须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