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第一个那么靠近她的人,他不一定会被窥心镜照出来……
万一会呢?
万一,会呢?
万一,她这半年里总是梦见他、想起他、二遭窥心镜误以为那代表着什么情呀爱的,将他映上镜面,如何是好?
她十指陷入掌心,方才奋力搬动瓦砾所割出的细小伤口,一点也不觉疼,连颈项上无数的牙洞和爪洞,她亦完全无感,她一心急欲思忖应变方法,时间不等人,取镜的鱼婢已经返回……
脑子里浮现谁的模样都好——勾陈,负屃、蔘娃、鱼姬、睚眦,甚至是四海龙王……谁都好,独独不能有他!
若她能言灵,干脆将心给挖出来,藏主,不让窥心镜照向它,或是干脆捏碎她的心,捣烂它,教谁都别想从它汕头找到任何『万一』!
她会这么做,她会!
鱼婢手上捧着石匣,匣盖未掩,里头一面样式古朴无奇的铜镜,镜面黯淡无光,带些黝墨,镜面外围,镂以旋舞仕女的图案,镜框下方,系有两颗水色铜铃。
延维额上冒汗……在海中,她竟也会冷汗直流。她看着西海龙王拿起窥心镜朝她走来,一步,一步,跫音震震,铜铃跟着发出玎玎声,逼近她。
那面镜,流溢着淡淡莹绿,一闪一闪,忽明忽灭,镜面……仿佛活生生,在动。
『把她最珍惜的人,照在镜面。』窥心镜抵近她面前,延维闭上眸,撇开脸,不去与窥心镜交集视线。
藏起来……快藏起来……放空……什么都不要去想……别再这种时候,浮现出来……
她咬住下唇,用了好重的力气,咬出满嘴的血。
窥心镜间的莹绿,跃闪得更快更剧,突地,黯色镜面填满刺眼光芒,那亮度,连合上眼脸,还能感受到它的强烈。
她耳边,听见西海龙王说;
『……一个女人?』
是她的阿娘,显现在镜面上。
没关系,她阿娘已经死去,西海龙王想鞭尸也做不到,她不担心。
延维屏息久久,要自己只想着阿娘,只想着儿时与阿娘的相处点滴,除此之外,不可以再有第二个人……
阿娘。阿娘。阿娘……
她阿娘在漆黑的眼帘前,面容清晰,依旧美艳无双,依旧明眸皓齿,未曾随着岁月流逝而老去。
阿娘看着她,记忆中,高身兆的娘亲,总是俯睨着扔是矮娃儿的她,带些遥远距离,此刻的阿娘却不一样,她平视着她,好似两人等高,阿娘惯用的似笑非笑语气,问着她:
你在护卫一个男人?声音,冷冰冰的,每次阿娘生气骂她前,就是这种口吻。
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阿娘艳容转怒。阿娘跟你说过无数回,天底下,没有哪一个男人,值得女人付出心力去善待!
你对他好,他视理所当然!之后呢?之后他一样会因为小事职责你!不满你!甚至是抛弃你!离你远远而去!
我没有忘,阿娘的话,我没有忘……真的,可是我不在乎他会指责我,不满我,甚至是抛弃我,那没有关系呀!
我只想要在这个时候把他藏起来,不让他出现在窥心镜里,不让西海龙王迁怒于他,我不想呀!
阿娘帮我……帮我……
留在我心上,不要走,帮我我挡在他前面,求你了,维儿求你了……西海龙王不会因为他是龙子就放过他,阿娘,求求你……
延维在心里,不断求着。
护着他,有什么意义呢?阿娘神情放软,带些哀伤,凝视她。
只要他没事,我不管意义是什么……
阿娘叹气,再三摇头。
是无奈?是不答应?抑是怨怼女儿走上与她相仿的路?
阿娘化为烟,弥漫了她眼前一片朦胧。
『镜里女人消失了?』西海龙王以为,之后会再出现其延维珍视之人,但没有,窥心镜里,除了烟,还是烟。『这镜是怎么回事?』
烟后,隐约看见人影闪动,烟太浓,太密,无法瞧得更清楚。
延维张开眸子,觑见心境动静,没弄懂是阿娘在天之灵的相助,或是……窥心镜忠诚呈现出她的心思。
烟。
以及,在烟雾之后,总是眯眸微笑,吁叹出更多白茫烟香的形影。
窥心镜都映照了出来。
只是,蒙烟太多太多,藏住了他。
她一眼就能认出,淡淡的紫,濡染了烟的颜色,那是谁的衣裳;还有若隐若现的欣长俊雅身影,与烟相融,又是谁的慵懒姿态。
她松开血染的唇,绽笑,艳美无比。
『镜里女人是我最爱的阿娘,她死很久了,抱歉,无法满足你的迁怒欲。你想以折磨我身旁人的方式来折磨我,是不可能收到的。』延维耸肩,佯装出神情愉悦轻松。
西海龙王的注意力,由镜面转至她身上,不再死盯着窥心镜瞧,她不要他有机会瞧出任何端倪,一再重申:
『我心里,没有其他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