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松手!」
众人都退开,跟沉香一样,怔仲的看着他。
关靖站在肮脏的污雪里,肩头的衣破了,还被粮车划伤了眉角,鲜红的血,从伤口渗出,他的口中,吐着白色蒸腾的热气。
片片的飞雪,飘落在他身上。
「把车子拉出道路,不要阻碍后方粮车前进。」他冷静的发号施令,套着手套的双手紧握成拳。
多数的北奴们,都比关靖还要高大,可是有些已经因为倦累与放松,跌坐在地,但即便有力气站着的,表情也难掩惊惧。
要不是他当机立断、挺身上前,不只那个跌倒的人,右侧与车尾的人们,都会被压在粮车之下,非死即伤。
关靖就站在北国奴之中,被他们包围着,他应该是相对矮小的,即便有南军在场,可只要他们想,伸出大掌就能扼死他。
但是,那一刻,那个男人,看起来却无比巨大。
当他转身时,惊愕的北国奴们,让出了一条路,看着他大步离开。
关靖没有看那个,被救了一命,仍跌坐在地上的北国奴,也没有看其它人,只是朝韩良走去。
几位在前后方压阵的将军,到这时才赶到。
「大人!」
「您没事吧?」
「主公!
「主公,您受伤了!」
「嚷什么,我又不是琉璃做的!」关靖抬起手,不让热泪含眶的两位将军靠近。「去,调派另一辆预备的粮车过来。」
泪汪汪的吴达一愣,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报告:「主公,预备的粮车,两日前也用上了。」
闻言,关靖浓眉紧拧,双眼黝黯。
这两个多月以来,已经有太多粮车损失了。这场雪灾,百年难得一见,才会造成这么大的灾害。
深吸口气,他改口说道:「叫工匠过来修车。」
「是,属下立刻就去!」
「韩良。」
「在。」
「那些能在雪上行走的北国雪橇,还要多久才会到?」
「属下已派北地工匠,连夜赶制,第一批已在前方,需要再三天才能到达。属下建议,不妨就地扎营,稍事歇息,等待雪橇运来。」
下车匆匆赶来的沉香,听得心口一痛。
三天。
短短三天,又要饿死多少人?
想起饿殍遍野的惨况,她才刚要抬手,想轻触他的臂膀,为北地的百姓说情,却听见他已经开口。
「三天太久,你带所有骑兵过去,把雪橇运来。」
「主公,骑兵全部离开,要是有人乘机来攻击……」
「那就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他打断韩良的疑虑,冷然睨着,微微扬起了嘴角。「还是你认为,我亲自带兵,连一天一夜都守不住?」
还想再争辩的韩良,看着关靖坚毅的神情,知道多说无用,只能退让。「就请主公再等一天一夜,韩良一定将雪橇运来。」
「去吧。」关靖摆了摆手。
韩良鞠躬,领命而去。
看着眼前这高大的男人,沉香喉头一紧,悬在半空的手,终于落了下去,轻轻的、轻轻的,搁到他的臂膀上。
关靖回头低头,瞧见了她,无语挑眉。
她仰望着他,无法移开视线。
他的帽子,不知在什么时候,早遗落在雪地里,片片的雪花飞啊飞,白了他的眉、白了他的发。
只有那一双,正凝睇着她的眼,还是那么深邃乌黑。
她可以看见,他深藏在眼底,被隐匿得太好的疲惫痕迹,还有他眉角上,那道渗出热血的伤。
「回车上休息吧。」不自觉的,她脱口而出,小手已情不自禁,疼惜的抚上他眉角上的伤。「我替你上点药。」她说。
这是第一回,她忘了该要用敬语;也是第一次,她真心诚意的想替他疗伤。
不知为什么,她知道,他知道了。
那双凝望着她的黑瞳,微微发亮,亮得让她心头悸动。
然后,他开口,说了一个字。
「好。」
***
大军在雪地里,扎营完毕时,天色已经黑了。
冬季的夜,来得早,且快。
无情的风雪,在营帐外吹拂着,油灯则在营帐中,散发着光芒。军仆送来了,摆满热炭的铜炉,暖着帐里的空气。
关靖没让军仆待着,一如往常,只让沉香留下。
她陪着他一同用了晚膳,等到军仆撤下食物,四下无人时,他才让她解下,他手上的手套。
肩角上的伤,早在刚受伤时,她在车驾上,就替他处理好了,但是,那时他还没能来得及喝一口茶,就又有人来打扰。
韩良不在,需要他处理的事,就更多了。
他一一交代着、指挥着,那些部众,扎营、布阵、守粮。
人们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她注意到,从头到尾,他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