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低垂,不着痕迹的去偷瞧,他坐在一旁做什么。只是不瞧还好,这一瞧可让她讶异不己,别说是喝汤了,就连眼珠子都快滚出来。
杜峰竟然拿着筷子,正把鱼身上的刺,一根根的挑开。大刺还容易,密密麻麻的小刺就麻烦得多,纵使他眼明手快,挑出无数的小刺还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她注视着,那一根根被挑出的小刺,一颗心仿佛也浸润在热汤里,漫着阵阵暖流,夹杂着不知所措,还有一丝丝的甜。
每一下仔细的挑拔,都像是从她心中,拔去一分抵抗、一分芥蒂、一分厌恶与痛恨。她的心跟那碗鱼肉一样,无法拒绝他顽强的耐心。「你没有别的事好做了吗?」她气冲冲的脱口而出,希望他能够停手,最好是能凭借恶劣语气,让他停下动作。
他却不怒反笑,手中筷子没停。
「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我不会领情的。」她顽强的抵抗,其实却明白,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杜峰听,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没关系,」他笑着耸肩,抬起头来,望着她的眸光深邃无底。「我只是在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娇娇闷不吭声,赌气的喝着鱼汤,咕噜咕噜的喝得一干二净。
「别喝得那么快。」他又有话说了。
「要你管!」她气哼。
低沉的笑声,在耳畔响起。她手里的空碗被取走,换了一碗鱼肉。「来,吃吧。」他的语气不是劝,清楚那只会造成反效果。
既然有食物,她又饿了几天,明白跟肚子过不去,吃亏的只是自己。她索不再顾忌,接过筷子,端起碗来吃着。
雪白的鱼肉,鲜嫩而可口,炖煮得又软又绵,再加上鱼刺都被挑得一干二净,吃进嘴里就像上好的豆腐,美味而容易入口,对身体虚弱的她来说,是最适合的食物。
她闷头吃了快半碗,没听到身旁有动静,内心在意得像是有猫爪子在抓啊抓,终于忍不住掀起长睫,朝他瞄了一眼。
杜峰坐在原处,俊容上的笑,能令任何女人卸下心防。
而她,只能勉强支撑久一点点。
「笑什么?」她质问。
「我很高兴,你终于肯吃了。」他笑意更深,声音低哑,注视她的眼神,像是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人。
娇娇心儿猛跳,想到他这几日的忙碌,就是为了等待她进食。这样百般疼宠、千般珍惜,世上有几个女人能够遇见?
她看见他日复一日的熬汤,却没有看见,他也日复一日的,把鱼刺挑得干干净净。如今她才知道,为什么他深夜里,豪迈吃尽整锅鱼汤时,连一根鱼刺也没有吐。
他就这么默默的做着,没有威逼,也没有强迫,要不是她自愿端起碗、拿起筷子,根本也不会发现,他为她做的这些事。
一时之间,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娇娇又吃了一口鱼仧,才把滚到舌尖的那个谢字,又吞回肚子里。
她作梦也没想到,会有想向他道谢的一日。一如她作梦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温柔的疼惜她。
「这里是哪里?」为了压抑紊乱心绪,她刻意换话题,不容许自己再多想。
「不都说狡兔有三窟吗?这是我最隐密的老窝。」他双手一摊,大方的说着,没有半点隐藏。」除了你之外,我从来没有带人来过这里。「娇娇咬着唇办,无法辨认,他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心中却又想起,他曾说过的话语。
你对我而言,绝对是特别的。
有多么特别?
她想要追问,却又不敢问,小手将筷子握得好紧。
「怎么了?觉得这里不够舒适吗?」杜峰笑笑的问,随兴的在床榻旁躺下,看着上头的屋顶,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虽然身为镖师的她。老早习惯餐风露宿,再恶劣的环境也待过,这间小屋虽谈不上奢华,但舒适二字绝对属实。再加上有他的照料,她独占床榻,穿着属于他的干爽男衫,还盖着毛毯,受的己经是最好的待遇。
偏偏,愈是这样,她却愈要说反话,用言语抵抗着,逐渐沁入心扉的软弱。
「陋室一间,哪里有什么舒适可言?」她嘴硬,因为心己经渐软。
杜峰侧身而躺,一手撑着脑袋,浓眉半挑。「喔,那么,请问轩辕姑娘,对我这间陋室有什么指教?」
「这屋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闷都要闷死我了。」她故意挑剔,忽略床褥暖软的事实。
「是吗?」他翻回正躺,跷起脚来,眯眼看着屋顶想了想。「啊,我有办法了。」他眸光乍亮,一个鲤鱼打挺,俐落的站起身来。只见杜峰走到屋角,拿下一件狼毛斗篷,回来替她仔细穿上,裹住她的头脸,确定寒风无缝可入,这才满意的收手。
「我要出去一趟,开门时难免有风,你别冻着了。」他叮嘱着,拿走她手上的碗跟筷子,才起身往门口走去。「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他不忘说道。
屋外风雪呼啸,杜峰开门闪身,用最快的速度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