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做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缓缓眯起了眼。
我认得他这个表情。
像是能洞悉一切的狐狸。
睿智而狡诈。
不行!
不能在这个时候被他识破,那我此行来长安的目的。
和所有的一切,全都枉费了!
不论如何我都要瞒下来!
一念之间,隐隐的计谋雏形就已在心中定形。
我打量着眼前静静站立的二人,漫不经心:“这还真是巧呢,皇上到这里来又是做什么?”
凤离步步紧逼:“先回答朕。”
我一笑:“我就在想这是不是个阴谋,没想到果真有什么人出现了。”
站在凤离身后的系狨面色深沉:“沈姑娘……”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我猛地打断他,尽量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方才在路上碰见位江姑娘,也是抓着我一直在喊什么酝溪酝溪的,就是你们口中那个沈酝溪罢。她还说让我来一趟这个地方,就一定能想起什么。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第一次来长安!我倒要看看她打的什么主意,果不其然你们随后就来了。”
“皇上,藤绮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只是容貌相似罢了。可是,若真爱一个人,是一定不会将她认错成他人的。这样对死者不敬,对生者也不公平……打扰了,藤绮告退。”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没有露馅,这样有些不自然的凶狠也显得几分装腔作势。
我不敢多想,只知道我手心里满满都是紧张出的汗。
不仅手心里,背后也全是冷汗,风一吹带来嗖嗖的凉意。
系狨皱着眉,有点将信将疑的样子,将目光投向凤离。
凤离的眼在黑发下显得很深,如一潭平静的死水一般,看不出任何波澜。
让人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从他身边走过去,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梨花的香味转瞬即逝。
其实对他,说恨也不完全。
但说不恨,那又怎么可能?
看到在漆黑的宫殿里他一个人寂寞地坐着,我也很想就这样重新扑入他怀里,再次守在他身边。
不想再让他这么痛苦,这么彷徨。
可是,他是一国之君。
就算再次放弃一切重回他的身边,就算他还能像我刚入宫时或者在王府时那样宠爱备至。
可他也是人。
终究还是会腻的。
身后凤离好像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也没有回头,只是漠然地往前走。
我并不是想让他痛苦来偿还。
在我初死时,他的寂寥苦楚,远不如我当时在冷宫的一半。
我只是,不想再和这个人纠缠下去了。
我爱他。
可我又恨他。
就像他想要摆脱我,却依然爱我,是一样的。
只是这对我们来说是双面刃。
不想头破血流至死方休,那就再也不要纠缠下去了。
回到宫门前的时候,公孙熔已经在那等了,看见我时并没有多吃惊或焦急,只是道:“三公主,你回来了。”
我淡淡应了一声,重新踏进了这个宫门。
我还有未完的事。
做完了,就走。
……
壁成海。
三十年前进京赶考,因其思想卓越,加上从小饱读圣贤书,一举夺得了状元之位。
其人能言善辩,手腕强硬。短短十年内,一路顺风顺水竟做到了丞相一职。
在位二十年,剔除朝患,培养心腹。逐渐将整个朝廷大势掌握在手中,手中实权甚至已经超过了如今刚登基不到两年的新帝。
小女儿是当朝盛宠的贵妃娘娘,日后颇有拿下皇后之位的势头。
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在长安,乃至整个北暮王朝的官场上,无所不能。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此刻蜷缩在床上,额头用力地磕在床边,一声一声脆响:“真的不关我的事!也不关如镜的事…你的鬼魂不要来找我们……我会给你烧无数纸钱,让你在下面过得安好……你…你也早日安息吧……”
他最后的字眼几乎在喉咙里就变得微不可闻:“……宜…宜妃娘娘……”
窗外阴风阵阵,伴随着久日为退的夜雨,将整个长安城笼罩在一片沉沉的夜色中。
烟雨朦胧,诡谲阴森。
他听见了什么,突然浑身一震,颤抖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轰隆——
一道惊雷闪过,照亮了整个丞相府,如同白昼。
壁成海仍旧跪在床上,眼里满是害怕和惊恐。
有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和颤抖,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他颤抖着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两个字——
“……造…造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