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日你在大魏真待不下,就来北瑭找本王吧……这是下策,本王怕保不了你。”他一笑,又道:“昔日袁圆曾说本王将埋骨他乡,我倒要瞧瞧他的话灵不灵。徐达,你就看着,若是本王永留北瑭,那袁圆可是道道地地的骗棍,你也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王爷……”徐达心里感激,忽而想起一事,讶道:“王爷,为何你能离开京师?”质子岂能离开京师?
他差点捧腹大笑。“你现在才发现么?我替北瑭做了这么多事,这才换得自由之身。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后,将回北瑭,由其他世子来西玄当质子。”
徐达定定看着他,犹豫一会儿问:“敢问王爷……你这最后一件事?”
他微地弯身,附在她耳畔低语:
“北瑭陛下亲自下旨,要本王配合南临,领着黑铁军截杀大魏太子。不管成不成,本王都得回北瑭覆命。”
徐达闻言,惊惧不已,她愣愣看着温于意。
眼前这人笑容满面……却非真心在笑。她水哑道:“王爷,琼玉就请你多照顾了。”
“好。”他动也不动。
她连连退了几步,作揖到底,头也不抬。“愿王爷从此顺心如意。”
“自然。”
“但愿……它日能再与王爷把酒言欢。”
他嘴角上扬。“但愿。”
徐达手压腰间长刀,反身隐入黑暗,疾奔而去。
温于意灿烂目光直视她没入的黑暗方向。良久,冷风拂过,他终于回过神,垂目看向怀里被冷醒的婴儿娃娃,逗着他扁掉的小嘴,淡笑道:“你干娘,选了一条格外辛苦的路呢。”
大火烧不尽。
小镇上的西玄百姓哭泣喊四逃,黑衣刺客大刀一挥,鲜血喷洒,一条人命在眨眼间消逝。
徐达心神大震!她从小到大哪看过这么血淋淋的杀人场景。
她再一细看,大魏侍卫将李容治护住退出客栈,他们居然抵得住这些扮作黑衣刺客的黑铁军,可见全是些高手,只是寡不敌众,有渐弱之势。
蓦然间,她迅速奔前,以刀刃格挡对方长刀,她对着瑟瑟发颤的客栈胖老板喝道:“快走!”右手甩了个巧劲,画过刺客胸腹,鲜血喷薄,她心一跳,心知不可在此处心软,遂又狠心倒勾直取对方性命。
她瞪着那具死在自己刀下的尸体,手心顿时发汗了。她杀人了杀人了……
原来凤凰与乌鸦有如此差别,她呼息微地急促,只恨自己杀人竟有心头颤颤欲恶之感。
她又看向那些大魏侍卫任由西玄子民被杀,乌桐生连动也不动,只有在蒙面的黑铁军找上他时,他才一枪毙命。
她平日处事得想老半天,才敢有所动作,但此刻生死交关,岂容迟疑,她深吸口气,挥刀加入战局,大魏侍卫见她是自己人,便避开刀剑让她一路通过。
她一把攥住李容治温暖的手。
“二姑娘?”李容治神色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害怕,一身大魏月白长袍被夜风拂过时,宛如浮云流动,又沉静若水,完全不像身在险境中。
“王爷,你信不信我?”
“信的。”他毫不犹豫答着。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王爷的手。真要死,我必先死在你的面前,你也信我吧!”
“好,我也信你。”
“那跟我走!”语毕,她衣袖翻飞,拉着他窜出重围,左手一抖,刀光灿灿,连连斩杀数人。
“王爷!”临秀欲要跟上,却被黑铁军截住。他大叫:“保护王爷!”
夜色之中,刀光剑影,层层叠叠杀气涌来,鲜红的血水喷出,溅满她与李容治一身。大魏侍卫紧紧尾随,乌桐生忽地加入战局,银枪一挥,雷霆万钧所过,无不摧折,这使得她微地松了口气。
寒风猎猎刺骨,鲜血若泉不住流窜,她左手握不住刀柄,就交替以右手杀出,虽有左右见肘之势,但她始终没有松开李容治。
李容治眼观八方,不闪不躲,任她带着他退往干枯的丽河。当他一见她的去向,就知她心理打算——保着他拉着他,同时让小镇上面姓躲开黑铁军的残杀。
她心里仍以西玄为重吗?他垂目短暂地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偶尔鲜血、汗水打滑,她一时抓不稳,他下意识紧握住她。
她迅速回头看他一眼,那眼神在说:我不会放手的!
自是不会放手的。当年母妃护他而死时,满面鲜血,死不放手,临终道:不做人上人,愧为人子。
他师傅自刎前,看着他道:大魏开国数百年,早已遗失祖训,今日后宫内斗如斯,它日便是太子血争时。皇子天生聪明才智颖过人,却在宫中无依无靠,不先下手为强,只有死路一条,如何对得起娘娘,对得起我?但盼皇子登基时,重拾祖训,不再教无辜子民为皇室枉死,不教娘娘含恨而终。
语汇毕,紧紧攥着他的手,不让他移开眼目,自刎而死。
之后,父皇姗姗来迟,下旨寻母妃尸身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