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离进入御帐,单膝跪于负手而立的莫君行身后。“爷,火炎凛死了!”
那高大威武的身躯蓦地一僵,随即身子一转,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眸锁住跪在他面前的邵离。“不可能!朕根本没有刺中他的要害……怎么会死了?”暗哑的声音蓄满了不可置信,状似在喃喃自语。
“可是……他回到王庭三天之后,就死了。”
身子微晃,莫君行几乎站不住脚,踉跄地跌坐在坐榻之上,神色凄惶。
“爷……”
“朕想静一静。”他抚着额头,万分疲惫地说道。
“……属下告退。”
火炎凛死了吗?被他亲手所杀?好可怕的事实啊!莫君行仰靠在坐榻上,身心俱疲。他知道,自己跟皖水愈走愈远了……
因正值战乱时期,火炎凛的丧事办得极为草率。很简洁的仪式,一代天骄入土为安。茫茫草原之中,清冷月光之下,他结束了自己辉煌的一生,前往他向往的天堂。那里,有他追逐了一生的挚爱,有他心心所系的如儿……
凰歌静静地伫立在那座墓前,幽冷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那刻着她父汗姓氏名字的墓碑。如果没有她,莫君行还有理由发动这场战争吗?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父汗也不可能会死了吧!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只要她不存在,就不会发生了?
一抹白影悄无声息地出现,无言地陪伴在她身后。
凰歌没有回头,只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
“凤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一个人陪陪父汗……”凤行依旧不放心她吧!如今梓语姐姐身怀有孕,王兄又忙着处理政务,也只有他还有功夫关心关心她了!
“……你就这么依赖那个男人吗?”森冷的语调浸着月光,更是寒透心扉。
凰歌蓦然回首,愤恨地看着那个她恨过千万遍的男人。“莫君行,你来做什么?”
莫君行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眸中似乎浮现着几许歉意,几许愧悔,几许不安。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凰歌一颗心咕噜噜地沉到海底。“我只是来看看火炎凛到底死了没!”他将目光转移到墓碑上,冷冷地看着,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莫君行,如今你站着的可不是你的地盘,不要妄想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他自负地勾起唇角:“皖水,你以为凭借如今的草原,如今的慕国,就能够跟皇朝对抗吗?”
“草原男儿头可断,血可流,却绝不向人屈身!”这是草原男儿的血性,是他们与生俱来的魄力!
“所以你甘愿让他们将鲜血洒在这春意初临的草原上,用他们的热血来浇灌这刚刚萌芽的草吗?”他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佳人,幽幽柔柔地说道,每一个字都稳定着同样的速度,同样的音高。宛如一条水平拉直的细线,没有一丝起伏。然而,纵使柔软如此的丝线,在触及凰歌身体的那一刻,依然不可避免地化为穿心的利刃,仿佛硬生生地从她的心房穿透而过。
如果不是她用最后的力气在维持着仅存的镇静,她只怕已经跌落在地了。“你是在威胁我吗?”他总是对她用这千篇一律的办法!
“皖水,我只是没办法了!今生,我认定你了,再也放不开了……你明白吗?”他低低地叹气,那么无奈……
仅在咫尺之间,他受到蛊惑般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真实的存在。那么的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稀有宝物!
凰歌被那双幽深地如同深潭的暗眸吸引住,直到那只手已在刹那之间,她才猛然回神。反射性地出手,只听寂静得只余呼吸声的夜色中,突兀地响起“啪”的一声清脆声音。莫君行的手被狠狠地拍下。
“怎么,现在连我的碰触都如此无法忍受吗?”
“你的手上满是血腥,让我恶心!”甚至,那只手上还有她父汗的鲜血!
莫君行将手举高,对着月光,细细地审视。“在遇上你之前,这只手从未沾过血腥,因为我不愿别人的血污了我的手!”
凰歌冷笑:“难道你的杀孽全部要归罪在我的头上?”
迎着月光,莫君行悻悻然地放下手,却未置一词。
她看着他的侧脸许久,忽然幽幽地说道:“你知道现在我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
莫君行邪魅地勾起唇角,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
一道寒光在月光下乍现,怵然间向着莫君行刺去。
莫君行身形不动,只是以两指轻轻地夹住那把匕首。黑眸凝望着此刻“自动亲近”他的容颜,贪婪地嗅着那自然的幽香。还是那么眷恋啊!这淡淡的体香,曾经多少次在梦中若有若无地出现,安抚住他躁动的心,却又无声无息地退离,残忍地将他从不安稳的梦中惊醒!
“你就这么想杀我?”他问得轻柔,似乎在情语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