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五年了。
一山烟雨,笼着金黄的油菜田,红杏绿柳白梨,如同氤氲的轻雾盘绕在田间河边山腰。一枝横伸出官道的桃花擦过车顶,立时乱红如雨,萎了一地。
香桂看着车窗外,想起香玉以及她那淘气的儿子,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凤雁北正半躺在锦榻上看书,闻声扬眼,静静看着她半晌,然后撑起身,袍袖一扬,将她包进了怀中。
“咱们早已说好的,等你身体大好,再要孩子啊。”这么多年,他已经清楚她什么都闷在心里,从不主动要求什么。于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学会了从她细微的表情流露中猜测她的心思。他本身便极聪慧,一旦用起心来,自然没什么能难到他。
香桂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但是顿了一顿,还是没忍住。“阿玉……阿玉的儿子真可爱。”她笑,似乎随口而言,但凤雁北却看得出其中隐藏的羡慕与苦涩。收紧手臂,感觉到怀中的身体终于不像以前那样硌人,他轻哼:“哪里可爱?塌鼻子,小眼睛,一头黄毛……”目光擦过她的脸落向车窗外,他的眼中浮起神往:“等咱们的儿子出生,定然比那小子可爱上不知多少倍。”
香桂终于被逗笑,“是啊,若孩子有你一半的好看,这世上便少有人及得了。”她低语,手抬起,轻抚他的脸,心中叹惜。便是相处了这许久,她仍然会常常看他看得痴了,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会和这月亮一般的人物靠得这么近。
凤雁北得意,笑得眉眼飞扬,侧首亲了亲香桂的脸,柔声道:“可是性子不能像我这么坏,不然又要让你吃苦头……”显然是想到自己让她吃的那些苦头,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双脚落地坐正了身体,伸手指着窗外,转移开话题。“那里是杏林渡,过去不到十里,便是新修的别院,神医老不颠就住在离别院不远的青杏子村里。”他说得又仔细又温柔,如果朝中官员见到,必然会惊奇于他从未见过的体贴。但是了解他至深的人都知道,一旦得到他的心,便会得到他倾尽一切的对待。
车声辘辘,正拐进官道一侧的乡间小道。可能是辗上石头,发出一声清脆的爆裂,车身轻轻弹跳了一下,凤雁北极其自然地护紧了香桂。“爷,在这里又住不得几时,那房子只怕是要浪费了。”香桂低声道,实在是不习惯皇族的奢侈,尤其是为了她,那会让她觉得不安。过过苦日子,便学不来挥霍。
凤雁北是知道她的,闻言微笑,不慌不忙地道:“你不是喜欢这种地方吗?这里离京城又不远,以后咱们常常来此住上些日子,便不算浪费。”她不喜奢华,不喜排场,他便遵从她的意思,出门除了一个隐卫以及车夫,不带其他人,便是在这里暂住的别院,也只是按普通的农家小院建造,以朴实稳当取胜,哪里有什么皇族气派。若是被京中那些闲人知道,恐怕又是一项经久不衰的谈资了。
“嗯。”香桂应,心口暖暖的。他总是这样为她想得周到,她便觉得就算将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他还是嫌不够。马车平稳地驶上一道石桥,香桂看着一弯清水淙淙地穿过柳枝下,心中不由一动。
“咱们下车走过去吧。”她说,回头渴望地看向身边人。凤雁北没有应,却马上喊停马车,然后自己先一步下车撑开伞,这才回身接香桂,两人都下得来,便打发了马车离开。
马车停的地方正是桥中间,桥由大块的青石拼结成,石面早被踩踏得光滑如玉,被丝雨浸得半湿,多处可见代表岁月痕迹的驳落与裂缝,石隙间长着青黄交杂的野草,一朵早开的蒲公英孤零零地支楞在桥心,在微寒的春风中瑟瑟发着抖。桥下水流极浅,清澈得可以数得清水下的砂石。
见香桂渴望地看着桥下溪流,凤雁北不着痕迹地握紧了她的手,柔声道:“等你的腿大好了,天气热时便陪你来此,允你下水去玩。”当初她的腿折断,并没有经过专业的对合,长错了位,以至于不仅仅影响到了她的行动,还使得天气稍冷即痛得无法行走。这些年,她即使疼得晚上睡不着觉,可是面对他时却仍然笑吟吟的不带一丝怨恨。她痛,他更痛,还有说不出的惶恐。有的时候他甚至在希望,她已经记起了一切,并原谅了他。
香桂回过神,冲他浅浅一笑,“我省得,只是想起小时候了。”也许对于水她曾经有过不好的回忆,但是当他的手开始牢牢握住她的那一天起,她便再没了恐惧。这世上的事除了相信便是怀疑,她不想被疑神疑鬼害得无法过日子,便选择相信。而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两人信步走过石桥,与桥相接的是一条被踩得极扎实的土路,间中杂着一些滑溜溜的石块。路两旁杂草丛生,顺着小径一直延伸进如云似霞的杏花林中。“小时候?说来听听。”凤雁北第一次听到香桂谈及她的过往,不由大感兴趣。香桂抿笑,并没马上应答,直到两人走入杏林后,才轻轻道:“家里的屋子前面有一方塘子,里面长满了荷花,塘边有柳……我记性不大好,很多事不记得了。”
难得她说起自己的事,凤雁北哪里肯就这样罢休,于是状似随口有一问没一问地便轻易将她并不复杂的过去摸了个清清楚楚。香桂的家乡是一个叫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