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3 / 3)

萌爷(上) 雷恩那 6539 字 2013-08-30

紧中带弛,一手拨抚,琴之透之奇之润之脆之绝,尽在指下展露。

她心尖又颤,小篾刀从丝弦上一滑,险些伤到自己。

太老太爷瞧见,不禁捧脸惊喊了声。“露姊儿当心些,篾刀利得很啊!”

她苦笑了笑。“没事……”

琴音……止了?微觉怪异,她终是悄悄侧眸去看。

榻上的苗三爷轻垂颈项,长指正慢腾腾抚过一排弦,并未弹拨出声响。他的盘坐让一身宽袍阔袖迤逦开来,再加上他今日发未成髻,而是轻束于颈后,淡淡散肩,衬得一张瓜子脸更清美无端,眉宇间却显慵懒闲慢。

那颗好看的脑袋瓜里,不知又打什么主意?

大伙儿都道苗大爷、苗二爷是笑面虎、是绵里针,在她看来,苗三爷亦不遑多让,且还是个中的佼佼者。

她正腹诽,他瓜子脸竟陡而一抬,目光往她“看”来。

她气息一窒,赶紧坐正,眼观鼻、鼻观心,再次将心神放回手边之事。

当她开始以细丝弦缠绕小木榫时,他的琴音缓缓再起。

像似每根弦皆已调准,音已试过,他这一次鼓出的是曲,而非简单的音之曲。陆世平曾听师父杜作波鼓过这篇(繁花幻),亦听过讲解,这时听苗三爷徐徐鼓之,她内心先如潮浪翻涌,但细细再听,翻腾的心绪似在琴曲中平缓下来,化作温温漠漠的平波如镜。

不仅她被他的琴音所勾,‘苍松堂’里的婢子们亦听得如痴如醉,两只小竹僮虽贴身伺候他,八成也不常听主子这般专注鼓琴,此时更眯着眼、嘴微启,听得无声傻笑。

唯一身在局外的,是太老太爷。

老人家眼里只装得下七巧盒,两眼只盯着她干活儿的一双手,眼巴巴地等着她将宝贝朱盒修好,交回他手中。

抿唇笑了,因老人家满心满眼盼望的表情太可爱,她怎能教他失望?

于是在琴音流转间,她仿佛入定到某个境地,内心沉静,手法稳极,最难的是要将修补好的小木榫推回盒内机关处卡稳,要眼力好,要手劲巧,她竟一试便成,从推进到卡入,不过是在一个呼吸吐纳之间。

不知是怎祥的巧合,她修好七巧盒之际,苗三爷的(繁花幻)亦至尾音。

铮嗡……

奔泻如流的情感勾人心魄……

“露姊儿,呜呜,你当真圣手!你天下第一!你强!你行!你最最厉害!最最厉害——”满屋子余波荡漾、余音绕梁,好些人犹在情思长长、情潮漫漫,太老太爷一见陆世平“治”好七巧盒,便欢喜地大叫大跳。

一屋子的美好余音立时变了调!

陆世平这时才觉出脸蛋热呼呼,全因适才太专注于手边之事。

静静吁出一口气,她脸热,胸房亦热。

耳中仅闻太老太爷欢叫声,她下意识调开眸光侧望,苗三爷此时已搁下琴,由竹僮服侍着穿鞋,他脸上神态轻松自若,嘴角似噙淡笑,全然不觉自个儿遭冷落、被梗得吞吐不出一般。

他吩咐丫鬟将古琴收好,吩咐竹僮帮忙将出借的工具收妥,然后跟太老太爷又说了几句,最后才恭恭敬敬告辞,退出‘苍松堂’。

从他搁琴下榻,乃至最后离去,他都未再与她多说一字,仿佛堂中无她。

也是啊,她不过是个奴婢,他要走要留,何须跟她多说?

太老太爷拉着她还要说话,眉开眼笑的,她一想亦知不妥,担心老人家待她太亲近,又要被谁误解。

很“郎心如铁”地回绝太老太爷欲留她用午膳的好意,她快步走出‘松柏长青院’后,脚步才缓了缓,往灶房大院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