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来到榻边的霍淑年笑了笑。
“这阵子老师傅们都好吗?涂师傅摔伤的膝腿好些了吧?”
霍淑年灶房里还在熬粥,她是乘隙进房里探探。手搭上陆世平的额,她边应声道:“大伙儿都好,涂师傅前些天能拄着杖下榻了。”
陆世平双眸微弯。
“那就好……那、那你跟师弟怎么祥了?他说了吗?”
霍淑年收回手,两颊腾地胀红。
“说什么呢?我跟师哥……有什么好说?”
陆世平故意眨眨眼。
“师弟前阵子明明跟我说,说我再不久也该回‘幽篁馆’跟大伙儿窝一块儿了。他可投忘那时我开出的条件——要我回去可以,你们俩得拜了堂、成了亲,恩恩爱爱相好了,那才行的。”
霍淑年张嘴又闭嘴,好半响挤不出话,难得扭捏。
最后是瞥见陆世平当真乏得紧,眼皮沉重却还强撑着,她才略急道:“平姊,别再操心我跟师哥那颗愣头青的事了,你这样不成的!我那时也以为仅是小小风寒,自个儿掀帖药吃吃便无事,岂料后来越病越沉,一条命险没了!平姊累了便睡,我让师哥摇船进城请大夫去!”
“师妹不用啊……”陆世平想阻止,但霍淑年转身就走了。
脑子像是比一早醒来时更沉、更混沌。
她不认命都不成,安静又躺回榻上。
平时觉得一床被子既厚又软,此时裹得再严实,都觉得似有丝丝凉风渗进,怎么都暖和不起来。
她晕得迷迷糊糊,一碗老姜汁入肚也没见功效,虚红仍困在肤下,发不出汗。
她睡不沉亦不能清醒,模糊还能听到屋里、屋外的声响。
好像有别人的声音,正跟师弟、师妹说话……
唔,不是赁屋给她的南婆婆,亦非相熟的邻居,若是卓大娘或卓家小叔,师弟识得他们那一家子,嗓音不会绷得那样紧,还结巴呢,既惊惧又戒慎似的……
师弟的音量忽高,师妹也急嚷着,然后,她像又听到景顺清亮亮的声音——
“欸欸,对不住、对不住!咱们爷也是急了,你们多包涵、多包涵啊!”
上下两道长睫似黏成一排,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挣开这一团迷糊。
甫从被窝里钻出脑袋瓜,一道修长影子已来到榻边。
“你干什么……”温凉的手不由分说地覆上她的额。
“摸你。”苗沃萌答得直白。
陆世平瞠目结舌。她现下脑子不好使,“斗”下去准要惨输。
那……总还能避开吧?
她扭开头又想缩回被子里,他两手竟钻进厚被中,一把捞住她!
突然受这惊吓,她气势更弱,嗅到他带檀味的身香,她那忽冷忽热的病症似乎瞬间加重。
“你、你到底……干什么?”
“抱你。”仍然直白通透。
她拼出力气横眸睨他,他竟摆出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赖皮样。
更丢脸的是,师弟和师妹这时双双挤进房内,一见她软若无骨般被苗沃萌搂住,两人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很精彩地刷过一轮。
苗沃萌也不罗嗦,直接表明意图——
“你们大师姊归我管,人我带走了。”
此言一出,陆世平傻住,霍淑年挑眉凝思,杜旭堂急得哇桂大叫——
“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平姊哪儿得罪你了?那时闯进你的地方、挟持你的人是我,你若还恨着,有啥咽不下的就冲着我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让人锁了我送官府好了,你带走平姊想干什么?””
杜旭堂浓眉飞挑,俊庞胀红,说着就要冲上去抢人,一旁的霍淑年似看出些门道、嗅出些端倪,两手赶紧牢牢抓住师哥的胳臂。
“敢问苗三爷,想带咱们家平姊上哪儿去?”她脆声问,随即瞄了眼靠在苗三爷胸前细细喘气的大师姊,见师姊眉心虽蹙,倒不似厌恶苗三爷的亲近,她惊愕高悬的心才稍稍定了锚。
苗沃萌清厉目光迎上她的,淡淡答:“带她就医。”
“那之后是在苗家‘凤宝庄’里养病吗?”霍淑年又问。
“如此自然方便些。”
霍淑年微笑领首。
“我本也有意请大夫出诊,但这儿地处偏僻,一来一往就得耗上大把时辰,苗三爷果能关照我家平姊,当真再好不过。那就有劳您了,过几日我和师哥再上苗家接平姊回来。”
陆世平却是不依的,挣不开锁囚的臂膀,只得抢在苗沃萌回应前说话——
“我不需要看什么大夫……我睡会儿……睡会儿便能好的……”
八成彻底体会过“小病转大病、一病几乎掉小命”这种事,霍淑年这次相当地“助纣为虐”,全然不理会她的挣扎。
至于杜旭堂,他向来对她们师姊妹俩马首是瞻,但此时一个病歪歪的,另一个美眸发亮,脸蛋也亮,像说的话、作的决定都不可能出错般,满是自信,他自然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