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婉正在和琳琅确认年夜饭的菜单,穆宁海躺在暖融融的炕上,正踢着自己的小脚丫玩。
穆深进来后,对琳琅摆了摆手,「我有事和夫人说。」
琳琅出去后,梁婉看着他问:「什么事?」
因为琳琅的特殊身份,穆深和梁婉说话时,一般不会避着她,反而有些时候特意让她旁听,好让她这个「间谍」做得尽职些。
穆深在梁婉身边坐下,用手揉了揉脸,声音低沉地说:「我娘来了。」
「谁?」梁婉一时没听明白。
他的父母不是都已经都过世了吗?
穆深叹了口气,说:「我并非嫡母所生,我的生母是父亲在外为官时别人送上的婢女,生母为嫡母不容,父亲去世后,嫡母就将生母卖了出去,之后就再无消息。」
穆深小的时候是无能为力,长大后再寻找却已经是音信全无,没想到时隔几十年,生母会突然出现。
穆深并不会怀疑柳嫱的身份,因为虽然他不记得生母的样子了,但是穆清和孙氏可是记得很清楚,如果柳嫱敢冒认亲戚,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梁婉惊讶至极,她这时也想起了在穆家村时丫鬟春心讲过的八卦,春心也说过穆深是庶生子。
梁婉急忙放下手中的菜单,下炕穿好鞋子,问:「她老人家在哪呢?我去亲自迎接吧。」
穆深拉住她的手,又让她坐下,说:「不急,我要人安排他们到偏院了,先让他们梳洗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们?」梁婉不解,「还有谁?」
「还有个四五岁的孩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穆深无奈地叹口气。
梁婉彻底无言了,对于这种复杂的血缘关系,她一时也不知道穆深是愿意接纳还是排斥,所以只好静静地看着他。
反正她与柳嫱母子没有半点关系,如果穆深愿意基恩他们,她就好好对待,如果穆深不愿意,她也不会去插手管事。
穆深把儿子抱到怀里,打手玩弄着他的小手,低着头,语音有些模糊地说:「我的心很乱,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们。」
梁婉忽然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脆弱。
谁不渴望母爱呢?哪怕是成年了,也有着这种发自内心的渴望吧?只是,自幼别离,多年不见,再见时已物是人非,所以穆深也有些慌乱和情怯吧?
梁婉伸手从侧面抱住他,轻声道:「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她毕竟是你的生母,而且以前也不是她抛弃你,长辈们的恩怨你大可以置之不理,但总是要先见一见她的。」
她停了一下,忽然笑到:「而且,你还有我,还有宁海呢,不是吗?」
穆深把儿子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回头看一眼妻子温柔的笑脸,心中莫名的酸涩和慌乱竟然奇异地渐渐消散了。
是啊,他还担心什么呢?
他已经成年,不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又无力的孩子,谁都不能再抛弃他,谁也不能再虐待他。
他单手把梁婉搂紧怀里,又低头亲了亲儿子的小脸,然后说:「一会儿我先去见他们。」
柳嫱梳洗干净之后,虽然头发花白了,但容颜还算风韵犹存,毕竟她还不到四十岁,当年也是因为容貌美丽才被穆深的父亲穆维所宠爱,也因此被穆维的正妻所不容。
而她的小儿子安萨则是相当英俊的小男孩,这个小孩子有着和大周朝人明显相异的容貌,五官深邃立体,眉毛很浓很长,眼睛很大很深,鼻子很直很挺,皮肤则是偏白皙,而最明显的特征,则是他栗色的头发和宛如翡翠一样的碧绿眼眸。
柳嫱换了一身管家新买来的靛蓝素色袄裙,因为是成衣店买的现货,所以做工并不是很看致,但也比她原来身上的那件破旧棉袄要好看许多,也暖和许多。
安萨也换了身新棉裤和新棉袄,头上还戴了个皮帽,帽子前面镶了一枚猫眼石,和他碧绿的眼眸相映成趣。
柳嫱和安萨已经很久没有吃饱喝足过了,好不容易梳洗干净,换了身新衣,吃了一顿饱饭,此刻母子坐在偏院的正堂里,心中的不安多少减去了几分,起码,穆深没有不认他们,没有把他们拒之门外。
安萨有些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气势,坐在大大的椅子上,两只小腿悬在半空,但依然把腰身挺得笔直,大大的眼睛牢牢地盯着门外。
柳嫱则有些如坐针毡,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突然跑来投靠儿子有些不妥当,可是她一个自幼被当做玩物养大的婢女,除了伺候男人,真的没有什么其他谋生本事,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千里奔波跑来投靠穆深,
所以当穆深走进堂屋里时,柳嫱立即如惊弓之鸟一样站了起来。眼神中带着几分卑微和讨好地看向穆深,嘴巴张了张,还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这个被夺走的儿子,只能站在那里看着穆深发呆。
穆深对她点了点头,喊了声:「姨娘。」
听到他喊自己姨娘,柳嫱的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她一边用手拭泪,一边连连点头,说:「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