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玦到雾园的时候,撩雾正站在石桌旁将刚运进府中的药材分类,钟离沁婀就坐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双手托着腮,一双黑亮的大眼扑闪着,甜甜地笑着看着撩雾。
撩雾自也是回以她温和的笑,这样的笑容,在撩雾面上,已许久未曾出现。
或是太温暖,或是太认真,对于钟离玦的到来,撩雾都未有发现。
“撩雾。”钟离玦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幅温宁的画面,撩雾便将手中的药材放下,向钟离玦迎去。
对于钟离玦,钟离沁婀还是亦敬亦畏的,看着撩雾恭谨地对钟离玦,钟离沁婀也乖巧地跟在撩雾身边,拉着他的衣袖。
她在这府中的几日,时时刻刻都是黏着撩雾,而宫里,竟也未见有任何要将钟离沁婀接回宫的消息传来,而撩雾更是珍惜着这几日,时时守着钟离沁婀。
他只怕,钟离沁婀再回宫中,他便再也见不到她。
“公子?”撩雾看着钟离玦,拱手作揖,“公子若是要找撩雾,唤人来找撩雾到书房便好,何需公子亲自前来。”
钟离玦只是淡然地看着撩雾,再望向他身边紧黏着他不放的钟离沁婀,撩雾便心有领会,将钟离沁婀哄着替他把药材摆好,才随钟离玦到院子中央。
“公子可是有事要与撩雾说?”
“撩雾,你们伺候我这样的人,也该够了。”钟离玦抬头望着湛蓝的苍穹,幽幽道。
撩雾一怔,“公子,怎突然说这些?”
继而浅笑着摇头,“伺候公子,是我们的福。”
“撩雾,日后,无需你再伺候我了。”琥珀色的眸子染上苍穹的颜色,十年的感情,不是主仆,只为弟兄,这份情,他是不舍的。
“公子为何突然这样说?”撩雾不解,语气里尽是慌张的急切,“公子可是要将撩雾逐出府?”
“在这王府里,你终究不会有你想要的幸福,”钟离玦收回目光,注落到撩雾带有伤痛的眸子,“不是吗?”
“公子何故要赶逐撩雾?撩雾自九岁起便跟在公子身边,若无公子,便无撩雾,王府,便是撩雾的家。”撩雾还是不解的,不知为何钟离玦要突然将他逐出府。
双肩微微颤抖的,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哀伤,从来,对于钟离玦的话,他们都会无异于地遵从,即便这次,他真要他走,真要他离开,即便他无处可去,他也会走。
“撩雾,在这儿,你不会好过,钟离沁婀亦不会好过。”钟离玦眼神掠过撩雾瞟到他身后远处的钟离沁婀身上,“这一年多,我看得出,你不快活。”
“如此,还何苦强求自己。”既然不快活,又何苦强求自己,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撩雾也顺着钟离玦的目光,转身望着钟离沁婀,正巧钟离沁婀抬头也望向他,对着他绽开一记纯真的笑,复又低下头整理着手上的药材。
“可,我没有能力让自己快活。”只有钟离沁婀这样一天,他见不到她,他都不会快活。
“走吧,撩雾,离开王府,离开钟离城,带着钟离沁婀,去你想去的地方。”
钟离玦淡淡地说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是撩雾从未见过的笑,一瞬间怔忡,想着钟离玦的话,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只定定看着钟离玦。
“公子?”
“明日,齐良羽雅公主暴毙的消息就会自宫中传出,届时,世上便再无钟离沁婀这个人,你明白吗,撩雾?”
你明白吗?撩雾,至此,你便可以带着你爱的人,去你想去的地方,不必再受折磨,不必再让自己苦痛。这是作为公子的我,唯一能替你做的。
“公子!?你入宫这三日,可是为了撩雾这事!?”感动胜过震惊,撩雾的身形有些摇晃,他已不知道如何来表达他内心的汹涌澎湃,“公子,撩雾怎担得起公子这样对待撩雾……”
“是,也不全是,”钟离玦抬手拍拍撩雾摇晃的肩,“有何担不起,你们,我从未当过是仆,只为弟兄。”
“走吧,明日便走,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公子——”七尺男儿在钟离玦面前跪下,将头埋低,撩雾不想让钟离玦看见他的泪,只余肩膀的颤动在宣示着他此刻内心的情感。
“记住你自己想要说过的话,你愿意担起钟离沁婀的一生,愿意护她一生。”一向冰冷的瞳孔里驻进了几分温情。
“是,公子,撩雾记得,纵是这世间塌了,撩雾也会先护着公主。”笃定,坚决,双肩颤动得更为厉害。
“撩雾以为——”
还未等撩雾把话说完,钟离玦便打断他接着道:“你以为,我会恨钟离沁婀。”
撩雾缄默,钟离玦才又抬头望着逐渐布上白云的天空,淡淡的语气似有一丝惆怅,“她终究是我的皇妹,是瑞皇兄最疼爱的皇妹。”
“公子——”撩雾在钟离玦面前磕下重重一记响头,却久久不能将背直起。
钟离玦从未把他们当仆,从未让他们在他面前下跪,如今这一跪,这一记响头,饱含了他的敬,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