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将钟离玦大红的衣襟染成玄色,刺得一茉的心,狠狠地疼。
她跪到地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泪水忍不住又将倾斜,可是想到方才他那一声声温柔的“别哭”,她只将泪咽到了喉咙里,灼烧心。
钟离玦喘息得尤为急促,冷汗如雨下,浑身冰凉,瑟瑟发抖。
他体内的毒,真是反噬得越来越频繁了。
泪水还是忍不住的滴落,溅到钟离玦长长的睫上,让他紧闭的双眼不禁颤了颤,想要睁开眼看看她,想要抬起手替她拭去泪痕,可奈何,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无法提起,只能任她的泪不断滴落在他的脸颊,顺入嘴角,万般苦涩。
他的命,还能有多久?三年?五年?
弦已张开,他持着弓,她就站在他的身后,若他倒下,她必将万箭穿心。
他不想她再受苦难,他必须要她安全无虞,他才会让他命,心甘情愿地终结。
视线模糊,意识湮灭。
一茉坐在床沿上,双眼肿红,身上依旧穿着大红嫁衣,左肩上搭着钟离玦为她绾成的发辫,此刻已有些毛躁,插在发间的紫花也已开始蔫儿了。
她的双眼一直盯着钟离玦面无血色的脸,手里的帕子不断替他拭掉额上不断浸出的冷汗。
她从未见过他毒发得如此厉害,以往的每一次,只要天明,他便自会醒来,可是现下已是午时,都过了六个时辰,他还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
双手握紧钟离玦身侧的手,一茉突然没来由地害怕,害怕他不再醒来。
满姨手里捧着一个青花瓷碗推门而入,轻声走到一茉身边,昨日还是一脸笑颜的面容,如今却也如一茉一般,布满哀伤,眼眶是明显的红肿。
“夫人,先喝碗粥吧,你已经一夜没吃过东西了。”称呼,已改了,却也是叫得心甘情愿。
一茉没有动,好像没有听到满姨的话一般,依旧只是盯着钟离玦沉睡的面容。
满姨幽幽叹了口气,“夫人好歹也吃些东西,这不吃不喝的,公子若是醒了,也会不高兴的。”
一茉的身子明显颤了颤,这才缓缓转过身,看着满姨。
“好孩子。”看到一茉终于有所反应,满姨欣慰地笑笑,“趁热吃了吧,这可是公子特意吩咐厨子做的,让夫人今晨一定能尝到,只是没想到,公子会突然……”
说到后面,满姨有些哽咽,就没再往下说。
一茉接过满姨递来的瓷碗,扑鼻的热气带着清新的桂花香味,让她的双眸氤氲在这腾腾的热气中,不禁又想落泪。
桂花莲子粥……
记忆恍惚回到了大约一年前,从雀鸠密林下来,一路赶回钟离城的路上路过的镇子里,她在一家卖桂花莲子粥的铺子前站了许久,若不是他的一句“贱骨头”,她还站在那儿……
很小的时候,她就见过人家吃桂花莲子粥,冒着腾腾的热气,带着甜甜的香味……
她想吃,却也只能想,就是叶习未,也没有带她吃过……
原来,他还记得……
原来,他的心里早有她……
莲子粥很甜,很甜……
看着一茉把粥全部吃完,满姨才似满意地离开,临走的时候,还不望回望一茉重新坐回床沿上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推门,离开。
一夜未眠,一茉倚靠在床边上,倦意袭来,忽又听得有敲门声,替钟离玦掖了掖衾被,才起身前去开门。
“夫人。”是撩雾,手里捧着一碗浓黑的药汁,“公子可有醒过?”
一茉摇摇头,朝撩雾福了福身,却被撩雾止住,“夫人,使不得,如今夫人已贵为璋王妃,不必再向我们行这样的礼数。”
一茉愣了愣,才点点头,偏身让撩雾进屋。
一茉替钟离玦撑起身,让他靠在她的身上,将撩雾送来的药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送进钟离玦嘴里,只是一直昏沉的钟离玦只喝下了小半碗的药,其余的,全浸透了一茉用来替他擦拭嘴角的帕子。
撩雾也正替钟离玦把完脉,将他的手重新放回辈子里。
“夫人不必太过担忧,公子的身体无碍,休息几日自会醒来。”只是,说这话的时候,撩雾并未敢直视一茉的目光。
他答应过公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将他的身体状况告诉她。
“若是夫人无事,撩雾便先行告退。”撩雾站起身,抬脚离开,至始至终,他都不敢抬头,他怕他的谎言被一茉识破。
“砰——”一声低低沉闷的声响在撩雾身后响起,让他急急离开的脚步再也迈不出一步。
心如雷击,撩雾缓缓转过身。
一茉就直直跪在他的面前,半昂着头,望着他的眼神,是深深的乞求。
“夫人!您这是做甚!?您这样只会折煞了撩雾!”撩雾急忙搀上一茉,想将她搀起,却不料一茉只是往后退去,眼神一成不变。
那样的眼神,撩雾明白,她不相信他的话。
“夫人您何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