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晨光占据天空时,一茉的身边早已没有钟离玦的身影。
自然而然地翻身,在漏过窗棂的晨曦中惊醒,睁开眼,犹自带着睡意,一茉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好好地盖着软被,就像昨夜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
昨夜,难道是个梦吗?可明明又那么真实,他的痛,他的无助,她明明那么真实地感受到。
眼角的余光瞥过门边时,发现有东西躺在那儿,借着晨曦在发出浅浅的光。
那是一根沁色的素玉簪子。
一茉将簪子拾起,放在手心,突然,她夺门而出。
这不是她的东西,那就证明,昨晚的一切不是梦,他真的来过!
他不是在宫里吗!?那,他的痛又过了吗!?
一路狂奔,惊吓了所有看见她的家丁,直到钟离玦的书房门前,一茉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绞着十指在门前来回踱步,想进去,却又不敢,她记得,这是王府下人不可随意踏足的地方。
可是,她又是那么想见到他,想知道他的情况。
就在她举棋不定时,书房里传出瓷器被打破的声音,一茉再无任何顾忌,推开紧闭的房门,跑了进去。
一进门,却看到端坐于书桌前,一脸阴寒的钟离玦,还有坐在书桌左侧的凝听烟,有一只破碎的杯子,躺在听烟脚边,泼出的茶水湿了他的厚底黑靴。
两双眼睛齐刷刷地定格在突然出现的一茉身上,一茉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谁准你来这儿。”钟离玦剑眉微蹙,没有疑问,却是冰冷。
可听在一茉心里,却像是久违的春风,虽还残存着冬日的冷冽,却让她觉得舒心。
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一茉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从一进门,眼神就停留在钟离玦身上,对于钟离玦的问话,她居然像没听见一般,没有回答。
他,好了吗?
“滚出去。”钟离玦吐出三个字,就不再看她,一茉这才回过神,行了告退礼,慌乱退下。
一茉退下之后,钟离玦重新抬起眼睑,眼神从听烟面上逡巡而过。
钟离玦展开一张明黄绸子,漫不经心地看着,道:“听烟。”
“听烟在。”
“你摔坏的杯子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可这杯子却不是公子最重要的。”
听烟的话令钟离玦的手微微一抖,他放下手中的绸子,目光与听烟对上。
从她踏进书房所在的这所园子时,他就感觉得到,她在门外徘徊不进时,功夫高于他的听烟却不小心将手中的茶杯打破,他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听烟的目的。
看到她慌乱的表现,还有她那从未敢在面前如此流露的眼神,他只觉有种淡淡暖暖的感觉。
昨晚他刚从宫里回来,才踏进王府大门时,就被积压在体内的毒素撕扯得将要窒息,在他最觉痛苦之时,天地间只有她清澈的眼神闯进了他的思想,他强忍着身体内猛烈的血流涌动,直往她所在的后院而去。
一向自觉厌恶她的他,却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想起的唯有她,他……
只是,她小小的怀抱,真的能平抚他的痛楚,他突然觉得,他是多么留恋她的怀抱,所以才在她说要去找撩雾之时,他拉住了她。
“公子不打算将圣旨上的事告诉余姑娘吗?”
钟离玦没有回答,因为他突然觉得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告诉她吗?告诉她又能怎样?不过徒增一份担心而已。
什么时候,他居然会因为她的担心而踟蹰不定了。
“公子,你为何都不愿正视自己的这里?”听烟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心脏所在的位置,话语有浅浅的忧伤,只为自己的挚友而流露的忧伤。
“听烟,这些年,我是如何过来的,你不是不知晓,你教我如何去相信……”不是他不愿去看,不愿去相信,或许只是他不敢去看,去相信罢了。
“公子,你在害怕。”听烟将手放在钟离玦的肩头,将他内心的想法悉数听进,或许,也唯有他,才能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冰寒外表下的仓惶不安。
“或许吧……”唯有听烟,才能与他这般交心,听烟的话,让他无从否决,“害怕得到,害怕失去,有时我会想,我这一生,究竟还能得到些什么……”
“这可不像公子。”听烟所认识的公子,虽然有外人无法看透的冰度装裱,却有一颗极少人能读懂的心,温柔,善良,真挚。
“公子,有些东西,失去不可再从来,何不随着心,真真地去看看。”譬如,情,一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情,“譬如,这个被我摔坏的杯子。”
“我明白。”钟离玦闭起眼,靠到椅背上,似是思忖了很久,才继续道,“我看得见,都看得见。”
他怎么会看不见?只是看得太明白,才不敢去相信而已,只是,如今,或许,他能相信了。
“如此,听烟便将公子下月即要征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