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如撕扯的线,于暗黑的天地间铺开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瓢泼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帐子。一茉独自一人躺在大通铺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这样的夜,这样的雨,像极了师父离去的那日。
坐起身,在帐中找出唯一一把好像压陈许久的油纸伞,撑开,步出军帐。
今夜吃过晚饭,徐参将把大伙都叫去他帐内喝酒,说是最近大家都累了,放松放松,况且今夜天公不作美,也正合了大家的意,现在李大哥他们想必都在徐参将那儿畅饮吧,确实,这半月来感觉军中人人都随时绷着心弦,好像随时都会发生些什么大事一般。一茉只知道是有敌军潜了进来,王爷下令严守严查。在雀鸠山上度过两年的一茉,根本不知道山下的事。
即使是这样的雨夜,透着倾盆的雨声还是能淡淡地听到箫声。
雨下的这么大,他还在那儿吹箫吗?不知不觉,一茉的脚步朝古榕的方向而去。
西城门至外西门之处的上空,两只形比人大的鹰鸟并排展着双翅,任由猛烈的雨势击打丰润的羽毛,也丝毫不减其飞翔的速度,锐利的双目象是在洞察这雨夜的一切,闪着青刺的光。
“主子,下面没有动静。”万年抹掉脸上的雨水,摸了摸灰儿同样湿漉漉的脑袋,雨声太大,他只能喊着。
“嗯,快!黑儿,辛苦你和灰儿了。”叶习未抚了抚黑儿颈背上湿透的羽毛。受到主人安抚的鹰儿,把双翅扑扇得更用力,对天长嘶一声表示自己对主人的喜爱。
“不好!黑儿别叫,万年快走!”黑鹰的一声嘶叫定会引来下方齐良的注意,届时就算有夜色雨势作掩,只他们两人也难逃飞射而来的箭雨。叶习未急忙对身侧的万年喊道,他此时真恨自己,他竟抚了黑儿颈背的羽毛。可就在他出声的同时,一道利光直直向他飞射而来。
“主子小心!”
快要行至古榕所在之处时,忽然一道电闪划破天际,伴着尖锐的鸟鸣,一茉瑟缩了一下脖子,借着电光看见一抹蓝影迅速从树上掠下,急急张开手上的一张弓对准夜空,“咻”地一声射出手中之箭。
抬头看向利箭所指之处,手中撑着的油纸伞砰然落地,溅起一地水花,一茉奔跑冲向钟离玦,“王爷!不要!”喊声之大,让刚支起第二支箭的钟离玦皱眉看着疯一般跑向自己的人,只是一瞬的转移注意力,钟离玦又即刻射出手上的第二之箭。弓弦“崩”的一声重重弹在一茉的心上,一茉再也不管不顾,冲到钟离玦的脚边,跪下抱着他的双脚,嘴里乞求般地大喊:“不!王爷!求求你不要!不要射箭!”即使夜再黑,雨再大,距离再远,她也认得出,鹰背上坐着的就是叶习未,那个事事都护在她前面的叶习未。
“滚!信不信本王立刻射死你!”怒火攻心,她居然在这个时刻打扰他,她不知道漏过一秒会给齐良带来多少不必要的战事,但是他知道,用力踢开抱着自己双脚的人,钟离玦支起第三支箭,射出。
“王爷!不要啊!!!叶习未你快走啊!!!”凄厉的叫喊声,让连着躲过两支箭的叶习未一瞬的分神,愣愣地看着下面满身是泥的一茉。钟离玦又是一脚用力踢开她,一茉生疼得蜷起身子。
“主子小心!”万年惊呼,眼看着叶习未分神的瞬间躲不开的利箭,万年驾着灰儿掠到他身前,生生为他受下了这一箭。
凄厉的鹰叫声伴着万年紧张的声音传进叶习未的耳里,他看到一支箭生生刺进灰儿的翅羽间,“万年灰儿!”
“主子快走啊!灰儿受伤了,飞不了了!您快走啊!快走啊!”看着流血不止却仍不断扑扇翅膀的灰儿,万年心痛不已,可是这个时候,不是他感伤的时候。
“万年!”黑儿斛旋在不断向上飞却不住徐徐下落的灰儿身旁,乘着一人的鹰鸟原本飞得不算太高的高度此刻正在缓缓降低。叶习未的心揪到了一起,若是放下他们不管,后果是何他知道。
“主子快走啊!蒙将军还等着您呢!快走啊!别管我了!您快走!您再不走,万年就死在您面前!”
“咻”又一只剪,万年迅速用掌力退开叶习未,利箭贯穿他的右胸膛。
“万年!”
“主子快走啊!万年快要护不住了!您快走啊!”万年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又似在乞求,如此声音在这样的雨夜显得凄厉。
“好!我走!万年,我……”
“万年懂的!您快走!”
“叶习未!你快走啊!快啊!”眼看着钟离玦又急速张开弓,一茉顾不得疼痛立即站起从他身后抱住他,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她只知道,她不想叶习未受伤,而钟离玦却箭箭好像要取他性命。
“黑儿!我们走!快!”黑鹰再次腾飞,速度惊人。看着已受了一支箭的灰儿再为护他受上更多的箭和不顾自身危险阻止钟离玦伤他的万年和一茉。叶习未喉头哽咽,雨水迷糊了一双眼,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万年,我对不起你……
小丫头,我亦对不起你,若有再见,我会像小时那样护你,护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