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全身的血液仿佛已经冻结了。
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玉箫,几乎要握出血来。凰沐轩一步步走到莫纤雨的面前。
莫纤雨缓缓抬起了头,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里。
但面前,那一双温润如玉的黑眸却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伤痛,没有愧疚,甚至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
黑暗开始叫嚣,意识也开始迷离了。一时间之间,她真的无法承受这种冲击,内心的痛苦几乎将她的灵魂硬生生地扯碎。
“至少——你该告诉我——为什么——”
冰冷的黑暗终于完全吞噬了她。
她昏倒了在雪地里。
凰沐轩缓缓弯下了腰,伸手想抱起她,然而,当冰冷手触及她的身躯时,他终于再也忍不住胸口翻腾的气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什么也不可以说!
这是他的承诺!
也是莫言华最后的心愿!
她不知道那三天是怎样度过的。
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她就一直跪在临风崖边,静静地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其实,在哀悼爹的同时,她也在等着他的解释。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陪着她,陪了她三天三夜。
当等待变成了绝望,她也终于死了心。
她回了莫府,而他,则回了凰家堡。
那以后的日子,就如同是行尸走肉,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被摧毁了,分崩破碎,什么也不剩下。
每每到了深夜人静,她甚至兴起过死的念头。
只是,她又怎可以这样就死了?
她不甘心的,不甘心就这样屈服于命运之下。
既然他不肯告诉她真相,既然他不愿给她任何解释,那她就自己去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也要查明一切。
但有些事情总是无法忘记的。
无法忘记他温和的微笑,无法忘记他温柔的眼神……然而,更加无法忘记的,是他放开爹的那一幕……
无论是怎样的理由,无论是怎样的原因,他都不应该那样无情地放手,不是吗?
心口的伤痕再度被撕裂,但疼痛却已麻木了。
她寂然笑了笑,铮然一声,拨响了琴弦。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凤兮凤兮从凰栖,得托子尾永为妃。交情通体必和谐,中夜相从别有谁?”
《凤求凰》!
这一曲《凤求凰》可以说是他和她的定情之曲,但如今再度凑响,却几乎绞碎了她的心。
他应该快来了吧?
她在等他。
等他来赴这场约定——这场他们最后的约定。
当这曲琴声断绝,那么,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他与她,从此形同陌路。
夜幕渐沉。
夜风冷冽如刀,似能割进人的心头,每一刀都鲜血淋漓。
隐隐间,他似乎听到了琴声。琴声似乎离得还很远,若隐若现,但其间的凄恻绝望,他却听得分明。
她想必是恨极了他吧?但自始自终,她没有打过他一下,责骂过他一句,但看着他的眼神却是凄冷得接近绝望。
她并不知道,那样的她比这世间任何利刃都来得锋利。
微喘了口气,他靠着树背闭上了双目。
忽然间,他有些不想再往前走了。很想很想就这样一直呆在这里,静静地听着她的琴声。
以后再也听不到了,不是吗?
她说她要离开长安,所以要见她最后一面,了断一切。
冰冷的手心,慢慢地握紧。
也许,她离开更好啊!
长安已经不安全了,即使莫言华用性命换来了女儿的安全,但月杀还有一些杀手滞留在长安。
也许,在找到莫言华的尸体和《琴殇》以前,他们都不会死心吧?
心口蓦地又是一痛,他不禁微蹙起了眉峰。
忽然,耳畔听到几声异响,他睁开了眼。
有人正朝琴声传来的方向接近。
是月杀的杀手吗?
凰沐轩扣住了腰间的玉箫,眼底一片清寒。
纤纤葱指划过琴弦,铮铮切切,琴声漫漫,音律所过之处,万物皆为之安静。
然而沉醉之间,一缕箫声却起,混合着琴音,起伏缠绵,凄切婉转,诉尽相思之情。
她一怔,指下却不停歇,随着音律拔高激越,琴弦也越划越快,几欲碎裂,就如她此刻的心境。
忽然,“铮”的一声,琴声蓦断,箫音也止。
她怔然看着裂断的琴弦许久,凄绝轻笑,“曲终人散。这曲《凤求凰》就当是我们合奏的最后一曲,我想,从今以后,我们也不用再见面了。“